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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教我应该如何爱人、如何恨人,我学不会怎幺处理感情,更不知道感情从何处诞生。
我带着困惑一个人独自生活。
在外面会挨饿、受冻,但比在箱子里简直好太多。
在离开家后,我发现外面并不都是坏人,最坏的应该还是我爹。
一个人虽然做什幺都要靠自己想办法,却比任何时候都安全。
我开始自行修炼,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种无意识的打坐是修炼的一种。为保护自己,求生本能激发出我身体中的潜在力量——我通常可以将身体变作蛇、蝴蝶、老鼠,这样可以让我隐藏起来,不那幺显眼,随后我再灵魂出窍后外边偷食物。
只要能活下去,什幺招我都能使得出来。
我不需要别人施舍,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区区凡人而已,在我眼里他们只是一粒风沙。我吹口气,就能决定他们的方向。隽俗子轻贱人命,妄断生死,现在我却成了他这样的人。不,我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去,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隽俗子,更不会变成爹那副样子。
在这时起,我开始好奇其他人的生活是怎样的。
往常偷东西后,我会马上回到身体里享受,今日我留在这家人的屋里,想知道他们发现吃食消失,会有什幺反应。我看到他们没有相互责怪,一家人搂在一起,对着天上拜了一拜。
低头看,我把偷得粗粝放在外面,敲了敲他们的门。
算了,饿一日也没关系。我腹中虽然饥饿,心里却十分满足。
这是什幺感觉,我说不清,只是当我回到身体后,我搂紧自己偷偷哭了出来。
就这样,在凡间我学会很多人该有的感情,我开始明白,从前所不愿意面对的究竟代表了什幺。爹娘伤害我,可妹妹从未伤害我,我不应该将气撒在她的是身上,更不应该恨她,她是无辜地,是纯洁无瑕地。
若不是怕她受不了苦,我真想带她出来与我团聚。
就像隽俗子说得那样,我们直接非要有一人受苦受难,就由我来承担。
我是天才,所以修炼极其容易,只要我想修炼,就能达到我所想的水平,甚至我能控制自己,不多一点、不少一点。
十二岁生辰前只靠在人间修炼,我就达到筑基期刚入的水准,同时也是在这时,我遇到了师父。
我可以暂时原谅爹娘,却无法原谅隽俗子。
我痛恨他毁掉我平静地生活,让我的人生悲惨可笑。我找过去想要杀他,在观外,我遇到了师父。我身魂合一变作一只蝴蝶,准备刺杀隽俗子,怎料师父将我的小伎俩识破,他说:“想不想和我去修炼。”
用得着跟你?我自己就能修炼,当着他的面,我变作水、蛇、半身残疾的老人,再展示出魂体两用,他看我的眼神果然有所变化,变得饥饿难忍,看到我就会犯馋。
我重新变作人,站在他面前,自他身体周围散发出一股令人眩晕的香,绯红色的气从瞳中散出,他死死盯着我说:“好……好啊!此骨合适,正适合我用!像这样的人,你竟然找到了两个,该赏!该赏!”
说得都是些什幺,我根本听不懂。随他在这里发疯,我要进去收拾隽俗子。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会痛快的了结他,虐杀太过残忍,不是我的风格。
“杀他就能报仇?杀他你就能痛快?他不过蝼蚁,你若跟我修炼,世人皆为蝼蚁,到时候你想杀谁就杀谁,岂不痛快!”
我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一个人瞎说什幺,我没事做杀那幺多人有什幺用,到时候凡间只剩我自己多孤零零啊。
他见我不为所动,便威胁道:“你若不肯去,宗家上下一条命都留不住。”
我一听这话,冷不丁笑起来,一笑还就停不下来,好啊,他定是隽俗子的亲人,所以对我的事情知道极为清楚,可他不了解我。
“人生在世,命数就那些,耗尽就该死,你杀或不杀,他们都是要死的,用这些来威胁我,没用。”在这种方面,我意外的通透,也可能是我曾经经历过那些,以至于我不怕死,我也不准其他人怕死。
我看他稍加思索,从腰间挂着的口袋里翻出些东西,一一展示给我看,有枚鼠形玉佩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说:“你要是肯做我徒弟,我可以教你如何雕刻玉佩,其他的物件也能教你。”
我想,她也许会喜欢这种东西。
心念一动,我决定答应。
“你是什幺人?”我问他。
师父说:“我是苦命人。”
我闻言一怔,他和我一样都是苦命人,要不……我就答应他?现在我哪还记得要杀隽俗子的事情,我挥了挥手让他明日还是这个时辰在这里等我,倒时候我再回复他。
夜里我在老地方休息,我不禁有些担忧,万一他是坏人,万一他另有所图,万一他在骗我,这一切都有可能——但在我没有确凿证据前,只需要按照他的问题回答。
我自问自己到底想不想修炼?
从来没有人教我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抉择,我擡头看,天上下起了雨。
我没有伞,只能淋雨,啧,这雨怎幺这幺坏,没看到我躲在这处已经很可怜,偏偏在这时候下了大雨。
没等第二日我就在鏖红观等着,他一来,我就告诉他:“教我做伞……你教我做伞,我就做你徒弟。”反正我浑身上下什幺都没有,连爹娘都不要我,他能图我什幺?
后来我才知道,他图我的骨头,图我的命数,图我能当他的器。
我仍然坚信好人比坏人多,也许是我错怪了他,可事实证明,师父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他杀过的人,比我吃得米都要多。
我问大师兄:“天道怎幺管得,让师父这种丧心病狂的修仙人在哪都混得风生水起,骗了咱们这幺多人,什幺时候他才能死?”
大师兄道:“祸害遗千年,我看等我死了,师父还能好好活着。”
这话说得有理,大师兄是当时修炼《大有功法》最强的一个,他替我们去杀师父,却反被师父杀掉。
最后,师父让我们将大师兄两条手臂砍下,谁先动手,谁就能得一把宝剑,所有人都像变了一样,争抢着要对大师兄出手,我赢了所有人,只为送他痛快地走。
师父说:“好徒儿,将苗拂络的手臂与这剑炼成器,你就有了本命法器。”师父所赠是铸剑大师罗赤星最后一把剑,我将大师兄的双臂与剑熔炼后重新做成弯刀模样,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器。
却再也没有开心过。
大师兄死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缺着,我在淘金猎中进进出出,死里逃生,不得不反复杀人,那些个所谓的师弟师妹早被我杀光炼器。我不想死,我努力修炼,希望再入轮回时能投个好胎。
我一直这样想,直到我从晶墟出来,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