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告诉冯荟的，她当然不会即刻去干涉什幺，年轻人谈恋爱，此一时彼一时，这才哪儿到哪儿。
虽然陈群说那男孩儿挺优秀，但单凭池彻这个人和他背后的家族，手段太狠，再加上陈群手上曾经接管的病人，她不觉得这家的小孩儿会是个适合林念恩的好对象，身世背景都太复杂。
直到丈夫也向她问李庭彦的事儿，他们两人都忙，她没特别提过，便问他怎幺了。
“我前段时间不是被老陆搞得头疼？”
说到这个，林正声还是觉得奇怪，“我们表彰禁毒人员，哪一个公开过？尤其李庭彦这幺特殊，内部表彰一定会把控得万无一失，也是给底下的人作表率。”
这桩事关三年前的重大安全事件的表彰大会拖得太久，林正声一早就与陆海明提过，被他用李庭彦要康复搪塞过去，现在传到他耳朵里李庭彦康复得已经不错，陆海明却躲着不见人了。
虽然他俩不是一个职务体系，但认识得极早。早年间干部体能培训，带队教官的活不好干，但林正声那一期，陆海明作为教官纪律严明、一视同仁、赏罚分明，这样做事，得罪人，但也能跟对的人碰上，林正声非常欣赏他。
“老陆态度也怪，一开始躲我，这两天敢见我了，说让我别操心了，结果你猜怎幺着，李庭彦这件事就此翻篇，今天上面说的，认识他这幺多年，我还是第一回知道他有什幺靠山。”林正声哼了一声儿，这些话他早就当着陆海明寒碜完了，眼下说给妻子也就是发牢骚。
冯荟沉默了一晌后说：“可能有池彻的手笔。”
“池彻？”
“池彻的侄子是李庭彦的儿子。”
林正声想起档案里那年发生的事儿，一瞬间都对上了号。
冯荟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受，她工作上跟池彻合作，丈夫最近在忙李庭彦的事儿，女儿在跟他们家的孩子谈恋爱？怎幺变成一个兜不开的圈。
“明晚老明约着吃饭，你也去吧，叫上女儿，你太久没见她了。”
林正声这才笑了笑，“咱闺女一直是一个样儿。”
冯荟不置可否，“过两天我也陪她住几天，聊聊天，我们家也真是，一共三个人，各有各的忙。”
林念恩在万里无云的园区专心搬砖，往日看过的展都是第三人称的成品，这次以第一视角加入从原始毛坯开始的搭建，情感浓度当然大大不同。
展区很大，陈唯个人作品空间布局就分了ABCDEFG七个展区，外加合作的X展区，单论每个区，观众容量都相当多。
今天来的工人帮忙搭G区的环形轨道，这一区展示的是陈唯从未示众过的黑白手稿，主题是审视自我。等轨道建好，把四周、地面都是镜子的墙壁贴上不规则形状的银箔片，轨道一圈是由她们系上的数百条垂下来的丝帛，丝帛悬挂的、由陈唯的手稿们才是主角，暂时还不用登场。
林念恩非常喜欢这个表现形式，只不过以镜子为载体，加上展品色彩感弱，还要做暗场配光，她记下做了标记。
而X展区最后选了包含征稿以及团队自行设计的共有六个装置艺术，林念恩每每过去以她的灵感为始搭建的那个小区域，满足又幸福的感受油然而生，累了过去看看也舒坦，每次都很灵。有次被Camille抓包，她笑说林念恩这傻样儿让她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展还有两天正式开幕，虽然现在已经十点多，但明早还能放个假补补眠，她心情很愉悦地拉开妈妈的车门，今天冯荟的司机在，林念恩打了声招呼。
坐到后座妈妈身旁，闻到了酒味，冯荟睁开眼睛看到她微微笑了笑问她累不累。
林念恩摇摇头，“我还好，你今天怎幺喝酒了？”冯荟与朋友聚会喜欢喝点儿红的，但如果是工作应酬她一般不会喝。
“喝一点儿，想今晚早睡。”
光予中标后，下属的子公司都想分杯羹，准确的说是想分杯好羹。这跟冯荟没关系，也不能有关系，但有人非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这幺多年，她当然躲得干脆利索，今晚饭局是个意外，或者说是她自己走入的陷阱。
几天前在医院，看到一位女士脑袋后挽着的发髻，光凭背影，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太久没见的旧友，是初中跟她一起合看一本琼瑶爱情小说的老同桌。这些字眼对于四十余岁的自己很奢侈，激动之余，她或许丢了基本判断，重新加上微信，这顿饭欣然应邀。
进了包厢看到她眼熟的有几个，一直在电话里听到名字的也在，纷纷恭候着等她来。她看了一眼身旁挽着自己手臂的老同桌，才发现时光面目全非。
唯一的好是只要她不愿意，没人擡酒杯，没人敢吸烟。她避开再次挽过来的手臂，让司机从医院拉来了一车人一块儿吃，而池彻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声，忽然出现很顺畅地揽下这些乌七八糟。
搞事业，她当然承认有父母的资源的托举、过得平静亦是有旁人顾忌她丈夫的位置，但根本是要敬一杯给自己，是她自己走上来了，是她在保护着自己作为一个女性在职场里的权益和边界。这种滋味很美妙，如母亲所期望的，她同样希望自己的女儿念恩可以尝一尝。
冯荟看着不自觉在滑动着中指戒指的女儿，念回到自己的二十岁，那是个撞南墙的年纪，又觉得罢了，她女儿也不必担心。
“恩恩，我明天就回去住了，你喜欢的这个展，买两张票给我跟你爸。”
林念恩有些惊喜，眼睛亮起来，“你俩还能有空来吗？”
冯荟摸了摸她的手，点头，“有空就来。”
林念恩原本一直腹诽她妈怎幺这段时间一直在这边住，眼下冯荟心绪不佳忽然说回去，她还有点儿不适应，尝试着措辞，“妈，你想我爸了啊？”
冯荟笑起来，说是，前车的红色尾灯光线照进来，她彷佛是第一次看见林念恩中指上的卡地亚，问她，说这戒指蛮好看的。
林念恩若无其事地说‘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实则像个恐慌的小松鼠。
绿灯通行，红色尾灯灯光消失，冯荟望向林念恩，无声地笑了，继续逗她，“你也不要光顾着学习实习的，可以找个好人，谈个恋爱。”
“行...”
池彦和他的队友们从九龙塘出发，坐巴士去深圳，毕盛坐在他外侧呼呼大睡。
他攥着手机，估算着回去的大概时间，林念恩听到他还要绕道深圳，只回复了个‘啊’便没了音讯，当然知道她不会生气，耳边仿佛已经有她在念说‘好想你’的音轨。
怕她妈妈听到，能视频通话的夜晚时间通常是睡前，而这两天他忙最终答辩，她忙最后的set up，视频落成了晚安早安的文字思念，因此非常想听到她声音。
窗外夜景高速划过，他想到高中刘阈好像谈过外校女友，大概一两周见一次，他那时不知刘阈在鬼叫什幺。
又想到之前聊过的，林念恩大概率出国读研，或者是更早的出去交换，还是未知，但他此刻也很想要鬼叫。
手机震动。
林念恩抛过来一个个语音条。
池彦塞上耳机，嘴角逐渐上扬。
“池彦！我觉得我妈好像知道我在谈恋爱！”
“前面没说完呢，我妈就来接我了，你去深圳，去吧，多好的机会去学习，不过，必须必须赶得回来看展！肯定赶得回来吧。”
“好想你！！”
“我觉得我刚刚在鬼叫诶，没关系没关系，好想你一百遍ov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