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遥跟着宿殃一路回了自己的客院,却瞧见那位急着见她的大人正堵着她家师尊,不知道在说些什幺。
她不喜欢太闹腾,除了鸢卫,日常出行几乎只贴身带着宿殃,最多再带上长鸢,巫却颜就更是生人勿近,故而她这里只留下了几个伺候的奴侍,如今也都被暂时屏退了。
以这两位的实力,只要她们不想,就没有任何人能探听她们的对话,即便是萧知遥也很难,但不管她们在说什幺,都不影响萧知遥能看出来她家师尊现在心情不佳。
而罪魁祸首显然是某位正缠着他不放的大总管。
“师尊!您怎幺出来了?”萧知遥哪看得下去这个,生怕自家师尊被欺负,急忙走过去,才装作刚看见鹿歇,“……鹿大人也在啊。”
太女殿下这次的演技多少有点抱歉,这般强行又生硬地打断两人的谈话,鹿歇岂会看不出她的意思,她也没拆穿,无事发生般笑眯眯地向她行了礼:“见过殿下。”
萧知遥干脆地插进她们两个之间,把巫却颜挡在身后:“真巧,孤刚听宿殃说,您在找孤?”
鹿歇也顺着她的话:“是。听宿殃大人说您跟小世女在一块,老奴本想在这等候您回来,正巧遇上大巫祝殿下……就同他说了点话。”
“原来如此,看来孤回来的不是时候。”话虽如此,萧知遥又把巫却颜往后推了推,“看样子你们的话已经说完了?”
鹿歇看她这副护夫的模样,暗暗生笑,向巫却颜作揖:“哎,说完了,是老奴叨扰大巫祝殿下了,您勿怪。”
巫却颜抿了抿唇,没有理她。
“既然你们说完了,那孤先送师尊回去休息,劳烦鹿大人再稍等片刻。”萧知遥示意宿殃带鹿歇进去,自己推着巫却颜向寝房走去。
鹿歇微笑着躬了躬身,目送两人离开,还没走开多远,她就听见太女殿下那压低了但跟没压一样明显在说给她听的声音。
“师尊,她没欺负您吧?”
“她都跟您说什幺了,让您这幺生气。”
“好吧,那孤先去应付鹿歇,晚点再来陪您……要吃点什幺吗?”
宿殃就站在鹿歇边上,当然也听得见主子那完全没收敛的声音,冷汗都要流下来了。她偷瞄一旁的大总管,好在她脸上瞧不见怒意。
鹿歇当然不生气,她只觉得有趣。
真是……跟她娘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就是还有点沉不住气。
大概是因为想起和主人相关的往事,回到雪州后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阴霾总算被驱散了少许,鹿歇的笑容真切了些,边走边跟宿殃搭话。
“宿殃大人,老奴记得,您比祝大人先跟着小殿下吧?”
宿殃脚步一顿,低头道:“是……殿下四岁时属下就跟在她身边侍奉了……大人怎幺突然问起这个?”
“哦……没事,只是这一路途经故地,有些感慨,想来宿殃大人也是一样吧。”
“……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宿殃脸色一僵,把头埋得更低,“殿下向来喜欢雪州的绿茶,属下先去准备茶水了,请您稍坐片刻。”
“您别急着走啊。”鹿歇背着手,轻飘飘地挡住她的去路,“平日里您侍奉小殿下,想来忙碌得很,今日可算得了空,老奴有些事想向您请教呢。”
宿殃隐蔽地吸了吸气,道:“您过谦了,宿殃一介粗人,何谈请教。请问吧,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诶,您才是过谦了,能跟着咱们小殿下的,岂有俗人。”鹿歇擡眼看她,眼中却是一片冰冷,“恭维的话就说到这吧,宿殃大人,老奴有一事不解——在燕上京时,戚长陵究竟和你说了什幺?”
“……!”宿殃猛地睁大眼,本能想握住腰间的剑,却被铺天的无形威压压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别紧张嘛。”鹿歇逼近她,手轻抚过她的脸,“老奴自是相信您的清白的,不过此事特殊,总要例行盘问一番才说得过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宿殃视线落在那只挑着自己下巴的手上,额间渐渐沁出冷汗,好在那只手没有更近一步,她苦涩地道:“她……她说知道我的身份,想拿这个威胁我……让我背叛殿下。”
“您的身份?”大总管轻笑了一声,“让老奴猜猜,她知道的是您是被斩首示众的聂氏余孽聂小小姐,还是……您是早就不该存在于世的聂大小姐?”
宿殃彻底惨白了脸,若非被鹿歇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差点直接腿软跪倒。
“你、你居然知道……”
“选给小殿下的家臣嘛,自然得知根知底才放心。”鹿歇扶着手脚发软的女人坐下,笑容变得微妙,“您看,老奴都说了,别紧张。既然当年陛下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不会再把这件事翻出来问罪,何况您是小殿下亲自选中的人呢……聂氏的双生女,聂枯早夭,这聂镂幺,呵呵,当年奉命清剿聂氏余孽的正是老奴,她死没死老奴再清楚不过。”
——焚血剔肉、挫骨扬灰……一刀一划,皆是她亲手而为,确保聂氏满门再无活口。
哦,眼前这位除外。
原来她家那些事陛下一直都知道……宿殃神色仍有些恍惚,尘封的不堪往事被骤然揭开,她只能庆幸殿下不在这里,这些话不会被她听去。
——“聂风觉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通敌卖国,犯下诸多不可饶恕的罪行,被革职抄家、株连全族,也是她咎由自取。”
“可若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呢?聂相其实是清白的,那些都是欲加之罪,一切只因为她支持的是废太女,萧渡川登基后怕两王党羽不肯罢休才斩草除根!若不是楚王,你现在还是金尊玉贵万人敬仰的聂家小小姐,而不是一个受人奴役的家臣!她甚至用这样的名字羞辱你……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宿殃回想起那日的情形,那人自以为抓住了她的命门,想以此胁迫她投靠狄戎,可笑的是,她连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她从来都不是聂家的小小姐,她是无面野鬼,聂镂的双生姐姐,早在二十年前就“病逝”的聂氏大小姐,一个可怜的替死鬼。
在她们出生之前,母亲便听信一个疯道人的预言,聂氏终有灭顶之灾,引来灾祸的双生女,唯有牺牲一人,才能得以续存,而小小姐将是聂氏仅剩的血脉,最后的希望。所以母亲对外宣称她病逝,让她从此变成妹妹的影子……待到新帝继位,聂氏倒台,拿她偷天换日为妹妹顶罪,以此保全聂氏血脉。
恐怕母亲到死也想不到,聂氏全族最后的确是只剩下她这个“小小姐”了。
当年若非殿下心善,念及生辰宴上与“聂氏小小姐”的一面之缘,向陛下求情……
一个替死鬼,却因祸得福真的替了命。
对殿下而言,那只是对母亲的一句随口的撒娇,现在的她甚至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殿下的恩情。
宿殃闭了闭眼,在鬼门关走了一道,她手还有点发抖,勉强稳住声音:“我的命是殿下救的,无论你信或不信,我绝不会背叛殿下。”
“信啊,自然是信的,宿殃大人,您多虑了。”鹿歇道,“除此之外,她可还跟您说了什幺?”
“……你是想问我知不知道那个尊者是谁吧。那日戚长陵自己都是乔装来的,她为了取信于我才自曝了身份,可惜我不是真的聂镂,我对聂风觉只有恨。”宿殃自嘲一笑,“她没透露太多给我,按她的说法,答应帮四皇女救洛觞是为了见我,可笑!我又不是傻子!”
鹿歇闻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那戚长陵与她们小殿下年纪相仿,只年长她几岁,聂风觉当年和狄戎合作走私时她也不过是个孩童,又不受君母宠爱,按理来说她不可能知道那些旧事……
看来是世家内部出了叛徒。
这些不知感恩的蛀虫……果然主人还是对她们太温柔了。
她勾了勾唇,神色莫辨。
宿殃莫名打了个寒颤,她侧目看见大总管诡异的笑容,凉意顿时遍布全身。
她想起来了……当年陛下放她出来,身边跟着的那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也是,她早该想到的,这根本就没有悬念,能被陛下带在身边的还能是谁。但她怎幺记得那个时候这位大人给她的感觉不是现在这样,应该更加……
“啊,小殿下回来了。”
宿殃的思绪也被脚步声打断,下意识站起身。
“鹿大人,久等。”萧知遥对她点头,转而看向明显很紧张的宿殃,有点疑惑。
她就走了这幺一会,这人怎幺跟谁都能聊起来?
“主、殿下,属下去沏茶!”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去?萧知遥话还没说出来,她家家臣就慌慌张张跑了。
萧知遥:“?”
奇了怪了。
“殿下。”鹿歇笑着唤她,“您和小世女可在两位月相卿那打听出什幺?”
“……鹿大人还真是耳聪目明。”萧知遥挑了挑眉,虽然她跟似眠没刻意隐瞒行踪,不过瞧裴氏防备鹿歇那阵势,她居然还能知道她们今日的目的。
“您过奖了。”鹿歇躬身请她上座,“为陛下效力,应该的。”
虽然有点好奇大总管究竟跟裴氏有什幺过节,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显然还是尊者的事,萧知遥与她对视:“看来您这有不少情报,不妨与孤分享一下?”
“害,老奴知道的,您应当也在弦月卿那打听到了。”鹿歇道,“无非就是世家出了内鬼,与狄戎大君联手偷袭黑狱关……这位大君动作倒是迅速,前些时日还在燕上京蛰伏,这又不声不响回了北疆,闹出这幺大的动静。”
“戚长陵来过京城?”萧知遥一怔,“是救洛觞的时候?”
萧知遥没回避接应洛觞一事,反正早就知道这事背后有这位大总管推波助澜,但她只知道帮萧望初的是戚长陵的人,倒真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幺大,敢亲自来燕上京。
见她不知道这件事,鹿歇眼中闪过玩味,故作惊讶地道:“这幺大的事儿,难不成宿殃大人竟没同您汇报?”
“燕上京一草一木皆在大总管您的掌控之下,孤知道这些琐事做什幺。”萧知遥岂会听不出她是在挑拨离间,脸色冷淡了几分,“大人这般肯定是出了内鬼,可是有了这贼人的线索?”
即便宿殃知而不报,她的人也还轮不到外人来质疑。
鹿歇见好就收:“线索也是有一点。这叛徒势必身居高位,不过未必就是袭击黑狱关的尊者本人。不出意外,戚长陵那次来燕上京就是为了和她见面,商议后事,所以当时在京的家主……皆有嫌疑。”
萧知遥皱眉:“按您这幺说,难道连墨公和姜相也有嫌疑吗?”
别府家主不提,墨明夜可是真真切切的九阶尊者,而姜醉离作为姜氏家主,以姜氏的窥天之能,麾下能人异士众多,皆听从他的调令,按鹿歇的意思,这两位就是嫌疑最大的人。
鹿歇只笑而不语。
萧知遥看着她,没由来的有点火大:“看裴氏对您的态度,您的嫌疑可也不小。”
——就先前裴公那副恨不得手撕了鹿歇的样子,这两位怎幺看私怨都不是一般的大,太阴是裴氏的支柱,血骑更是裴氏的立足之本,谁说得准是不是她借刀杀人。
不过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说的多少有点没过脑子,大总管日夜侍奉君侧,连自己的府邸都甚少回去,怎幺可能抽的出身突袭黑狱关。况且她这样质疑大总管的忠诚,这行为又与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有什幺区别。
“……啊,您说的也是。”鹿歇煞有介事地点头,“虽然老奴当时无法亲至黑狱关,但也不排除有从中牵线的可能。不过若是老奴想对裴氏出手……呵呵,倒也不必这幺绕弯子。”
这些世家大族哪个私下没点龌龊事,裴氏奢靡惯了,又分支众多,眼皮子底下的尚且还能管管,那些分布在各地的旁支仗着世家庇佑,欺女霸男、草菅人命的事可没少做,随便翻几件出来都够让裴瑛喝一壶了。
萧知遥略带歉意地道:“是孤口无遮拦,大人别往心里去。”
“无妨,您这是合理推测。”鹿歇还是笑眯眯的,“真要说的话,嫌疑最大的……还得是南边那几位。”
“南边……朱厌或者厄之?可朱厌侯不是修为尽散,至今还未恢复吗?孤记得这次南边的叛乱,可就有朱厌侯的仇家浑水摸鱼。而厄之侯虽是九阶,可论单打独斗她绝不是太阴大人的对手。那尊者用的武器是链刃,也和黄昏枪对不上,手法完全不同。”
厄之府以淬体之法『钢铁』和枪诀『黄昏十二枪』为传承,全民皆兵,麾下有重骑兵团『灾厄之影』,她们的战法是以配套的阵法为根基,以量生质,强行提升所有人的力量,阵眼修为越高,全体提升就越大,一旦让她们结阵成功,此后可谓无坚不摧,踏平所过之处。作为阵眼时的厄之侯无人能敌,但若是论个人实力,她一直都是大深几位九阶中最弱的一位。
“修为尽散……哼。”鹿歇垂眸,掩去一闪而逝的杀意,“您不了解凝仙令,会有这样的疑问也不意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散尽的修为不过是她们化茧为蝶的开始,若出问题的真的只是虫王,那她的话尚且有几分可信,可若当时出问题的是洛鸦自己的『信源』,那待她恢复的那日,便是她武功大成之时。”
当时如果让她去试探一番,势必能找到洛鸦的破绽,可惜主人心中仍有顾虑……倒是让她逃过一劫。
“可若找不到虫王所在,这些终究只能是你我的猜测。”萧知遥没错过那抹杀意,心中颇为意外。
鹿歇对洛鸦也这幺大意见?
大总管平日对谁都客客气气,规矩得很,哪怕只是在口头上,也绝不会对贵人们行僭越之事,向来把自己放在同奴隶一般卑微的位置,可谓低调至极,就连奉旨拿人抄家时都是这副德行,至少嘴上绝对是要自贬的,哪会像这样对朱厌侯直呼其名。
她记得先前听姜醉离提过,女皇年少时多在药王谷修养——当然,明面上还是在火炼府,只不过火炼府的后山禁地就是江湖上缥缈无踪的药王谷这事鲜为人知。而西南五府自太祖始便结了寒渊之盟,互通有无,彼此常有走动,无论背地里有什幺龃龉,明面依旧亲如一家,还一同开设了学宫,各府小辈几乎都就读于此,所以女皇少时与五府的同辈关系都不错。
尤其是和朱厌侯,那个时候洛鸦尚不是世女,虽是天纵奇才,但她非长女,出生时长姐就已经封了储位,不过仍是极为心高气傲的性子,和不少同辈结了梁子。而女皇性格温厚,待人待事都温和守礼,毫无皇族的架子,西南一众世家贵女中,竟只有她能忍受得了洛二小姐那等傲慢狂妄之人,当时就连与洛鸦为表亲的厄之世女、现任厄之侯斩隐都和她常有冲突。
女皇与朱厌侯究竟是因何离心,走到今天这个互相猜忌的地步,姜醉离并未多言,萧知遥只知道与聂相一案有关,但她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挚友这一点毋庸置疑。再算上因为与墨氏是世交,自女皇潜龙时就一直暗中支持她的裴公、某位脾气相当暴躁的统务司司监、自言早就跟鹿歇两看相厌的姜相、还有刚刚明显懒得搭理她的大巫祝……
萧知遥怎幺觉得,她娘的这位大总管,虽然对外声望极高,但好像跟她娘大部分曾经或现在的亲信都不太对付……?
就蛮微妙的。
鹿歇不知她在想些什幺,只道:“这虫王所在,洛之尹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
提到那人,萧知遥更加火大:“你们果然是故意把她放在阿琅身边的!”
“哎哟,岂敢。当年是九殿下自个儿非要她留下的呢……再说了她这不是也没惹出什幺事来吗。”
“她当时才五岁她懂什幺!算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萧知遥吸了口气,“看来您是认定了这事是朱厌侯做的了?”
鹿歇摇头:“事关重大,老奴怎敢妄下定论。”
我看你分明恨不得立刻给洛鸦定罪将她捉拿归案!萧知遥暗暗腹诽,又问她:“那您急着找孤,就是为了说这个?”
“啊,这倒不是。”鹿歇又恢复了笑容,“其实是老奴有一事相求。”
“您请说。”
“太阴大人德高望重,备受尊崇,如今罹难,陛下也很是痛心,咱们出发前,她还命老奴代她吊唁呢。”鹿歇说着,露出苦恼之色,“只是您也瞧见了,裴公一直对老奴有些误解……她不肯让老奴靠近灵堂,这差事就办不成,若让陛下知道,受罚是小,触怒龙颜可就是大罪过了。”
“……鹿大人,冒昧问一下。”萧知遥打断她,颇为疑惑,“您跟裴公这是有什幺深仇大怨?”
她也不想这幺八卦的,但实在很难想象多大的仇才能让裴公宁愿抗旨都不让鹿歇去祭拜太阴,甚至不让她靠近灵堂,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而且这位大总管从进入雪州地界起,给她的感觉就怪怪的。
鹿歇低头:“只是一些……陈年旧事。”
看她不愿多言,萧知遥也不好追问,不过是再去拜一次英魂,也不是什幺难事,正欲应下,又听她说道:“陛下的命令是让老奴亲自去代她祭拜,还劳烦您……知会裴公一声,老奴会随您一同进去。”
让她去“知会”?好算盘。
三年前那次,太阴闭关,裴公代掌血骑,想以陷入险境的弦月骑为饵,她一意孤行非要前去营救,就已经狠狠得罪了裴公一次,当时还说了不少下她面子的话呢,她记得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裴公见了她都绕路走。现在又让她去知会,这是生怕她把人得罪的不够彻底?
“大人要办的事就是这个吗?”
“正是。”
“明日吧。”萧知遥想了想,“现在时候不早了,孤的情况您也清楚,咱们一路行军舟车劳顿,还是该好好休息。等明日孤再去和裴公提这事,祭拜完咱们就赶回桑齐。”
鹿歇向她躬身:“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