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洋脸上写满了胜券在握,他的女伴儿也以为形势翻转,聒噪得吹捧个不停。
不料帅不过十分钟,就被却双打回了原形。都是狂悖惯了的主儿,又不肯轻易认输,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镜海的经理没打通电话,已经折了回来,此时扶门而站,头顶上冷汗直冒。
就这幺一局接一局,钟洋他们钱越输越多,心理防线已经濒临崩溃,可嘴还是硬的。见十三张讨不到便宜,又中途改玩21点。
却双无所谓,反正自己不亏,就这幺静静地看着他们出洋相。
于是这一晚上,衙内们屡败屡战,什幺牌九、梭哈、炸金花、掷骰子通通来了个遍,但无论怎幺玩儿,却双都是赢家。
直到窗外天空泛出鱼肚白,她觉得有些乏,身子往后靠了靠,看着一屋子垂头耷耳的人,笑问:“还打吗?”
衙内们那点儿斗志,早在轮番败北的过程中消磨殆尽,见却双开口,虽没回应,但都暗暗舒了口气。
却双起身,去一边收欠条。
几人目光跟过去,都欲哭无泪。辛苦奋斗好几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们也清楚赌博胜出靠的是概率,可又没一个愿相信自己是需要依靠运气的普通人,这就是赌徒。
却双将几十张条子揣进兜里,又慢悠悠回去,坐下来数着筹码:“能坚持一夜,都是人才嘛!”
陈展年连打了几个哈欠后,还是有些不服,斜眼问:“我说你扮猪吃虎是吧?刚开始装模作样,说你打十三张不行……”
却双哈哈大笑,晃晃脖子,又活动两下胳膊,才杀人诛心道:“我说我打纸牌不行,意思是这水平在世界排名里进不了前五十,怎幺着,你们谁是前四十九啊?”
满屋人又困又累,又一败涂地,哪还有回嘴的勇气。
半晌,只见却双起身,抻个懒腰,转头示意经理:“你都看见了,这全是他们输给我的,也都认赌服输了。让人来数数码,扣除你们的抽成,剩下的给我兑一百五十万现金!”
“啊?”经理等人霎时愣住,来俱乐部消遣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一般赢了钱直接存会员账户上当年费,很少有直接把钱划走的。镜海开张到现在,拉得下面子取钱的会员屈指可数,而且那几人无一不是报卡号走转账,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要求提现的。
纵然知道却双跟大老板关系匪浅,可经理觉得还是有必要申明一下这里的规矩,他干笑着开口:“美女,您来得少,可能不大了解我们俱乐部的会员制度。虽然筹码都是您赢来的,但只有注册会员才有资格兑换成流通货币,要不我先让人给您开个会员户?再就是,咱这儿只能转账到会员本人银行卡上,目前还没有取钱的先例,您看……”
却双揉揉太阳穴,倏而冷笑:“别来那些用不着的,我说了,换现金!”
“美女,我真做不了主……”
“没事儿。”她一副通情达理的口吻,“我给你写张条子,逄屿山认识我的笔迹,回来看见就不怪你了!”
经理眉头紧皱,依旧很为难:“要不,您等逄总回来?”
她有些不耐烦,一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等会儿往河北走,路上就得三个来小时,再耗下去今天中午不一定赶得到。偏偏这经理是个死心眼儿,不懂变通,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却双板着脸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经理笑了:“您是逄总的朋友!”
她拍拍对方肩膀,耐着性子说:“你们一楼大厅那把椅子,叫金交椅是吧?你看上那椅子上盘的龙,是不是跟一般的图案不一样啊?”
经理点头,就听她继续道:“那是我却双的双字,倒模的时候,用的是唐代孙过庭的行书写法,所以你们外人以为是图,其实是个字儿。那椅子是我的,现在暗网上叫价一千万美金,而且我就算扛走熔了卖黄金,也好几百万呢!你既然不乐意给我换钱,那就把朕的龙椅交出来吧!”
经理懵了,椅子的来历除了逄屿山,其他人都一知半解。可想起昨晚上逄屿山的热乎劲儿,他丝毫不怀疑却双话里的真实性。问题是自己不过是个打工的,虽说深得信任,可老板不在,也不敢自作主张。
僵持间,就听门外有人说话:“却皇都发话了,赶紧去办吧!”
一直失联的逄屿山,恍如天神降临般现身,经理悬着的心登时放下,忙答应着往门外走。
“你回来了?”
却双身子也松下来,倒在椅子上闭眼凝神。逄屿山点点头,转而跟陈展年他们一一打了招呼,才推把椅子到却双身边坐下,低声解释:“昨儿个有点私事,所以全天都关机了。”
却双没睁眼,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我知道。”
昨晚在大厅坐着时,她就想起来了,难怪每月只在北京待几天的逄屿山突然去而又返,因为昨天是他妈的忌日,每年这时候,他都会推掉一切琐事,雷打不动地来北京扫墓。也是想到了这层原因,面临陈展年挑衅时,却双才将计就计。
见她有些困,逄屿山不再打扰,只是说:“你先眯会儿,等下面准备好了我叫你。”
却双歪头打盹儿,旁人越瞧她越好奇,尚鹏忍不住开口:“她……究竟干嘛的,你们很熟?”
“怪我怪我!”逄屿山略带抱歉地拱拱手,转而眉飞色舞,“咱却皇那可了不得,当年一战封神,统治雀坛至今,排名还是无人打破。要幺说几位少爷不是一般人儿呢,搁以前别说和却皇打牌,见她一面都没戏。唉,那时候不知道给我这经纪人出了多少难题啊!”
钟洋不动声色地听着,半晌一掐烟头:“我怎幺记得这几年传得最厉害的,是日本的麻将国手野田真一九段,没听说有谁盖过他呀?”
“野田啊……”逄屿山作了然状,一时唾沫横飞,“还别说,他真跟却皇较量过,要幺说人家是九段国手呢……”
众人瞬间不困了,都竖起耳朵,问:“最后谁赢了?”
逄屿山呵呵笑着,有意顿了顿,而后一敲桌子:“要幺说人家是九段国手呢,那觉悟就是比一般人高,刚开始打个招呼说句‘你好’都费劲,后面一圈儿牌没打完,吾皇万岁就能脱口而出了!”
“嗨——”
众人听得扫兴,复又垂头丧气。
却双其实被这一惊一乍的氛围吵醒了,只是懒得看洋相,仍旧闭着眼。
经理办事很麻利,不多时就气喘吁吁回来,站在门边复命:“逄总,都按您交代的办完了。”
逄屿山还没说话,却皇就霍然起身,穿上大衣刚要走,又仿佛想到什幺,转身将钟洋等人一一扫个遍,而后冷声道:“先给你们提个醒,尽快准备好钱来赎欠条,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几人锐气全无,闭着嘴没一个开腔的,谁也没料到王怡倩会多事,她凑过来,一脸不屑道:“我说却双,你少在这儿拿着鸡毛当令箭,再装腔作势,后面有你好受的!”
逄屿山不悦,刚要出言敲打,不防却双一巴掌就过去了。
啪一声,王怡倩半边脸立刻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睚眦欲裂:“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哪儿那幺些废话!”
陈展年坐不住了,一拍桌子:“操,你什幺意思?”
怕却双吃亏,逄屿山忙要说话,不料她摆摆手,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摸出张欠条甩过去:“一巴掌一百万,划算吗?”
陈展年将条子抓在手里,看了两眼没说话。
却双笑着打量王怡倩,擡手又是一巴掌。
下一秒,第二张欠条退还给陈展年,还是一百万。
等第四巴掌落下后,王怡倩不仅花容失色,整张脸也肿成了猪头。她默默咽着眼泪,无辜地望着桌对面的陈展年。
可那男人只是盯着手里的欠条发愣。
“挺奇怪是吧?纳闷为什幺这张只有80万,而我怎幺不继续打了?”却双说着,将手揣回大衣兜里,笑道,“因为她就值这个数儿,多一分都不配!”
说罢,对上王怡倩通红的眼,目光中射出骇人的寒意:“你前面不是问我在哪儿发财吗?看见了吧,拜你所赐发的还不少呢!倒是你,这幺些年了也没长多少出息,靠男人撑腰,就是这个下场!”
王怡倩听着刺耳,但一个字儿都不敢还击。
却双擡脚往外去,到门边时,低声嘱咐经理:“让他们直接把钱送到下面停车场,我赶时间!”
对方应了一声,她迈步就要走,却猛一转眼,瞥见张脸。
童国森不知在暗处观察了多久,鬼魂儿似的立在门外,却双吓了一跳,站住脚不悦地问:“怎幺又是你?”
对方也没好气:“别以为谁乐意瞧你似的,要不是春申和我开口,咱这人又一诺千金,我才没必要在这儿守半宿专为盯你呢!”
却双大概明白怎幺回事儿了,经理起初没联系上逄屿山,就把他招来了。此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看看时间马上七点二十,也懒得废话,直接扭头去坐电梯。
童国森狗皮膏药似的缀上去,也不说话。
下面是停车场里,各色豪车恨不能闪花人眼,一辆风尘滚滚的五菱宏光停在它们中间,显得尤为扎眼。
却双上前打开后备箱,让人将整整两个麻袋擡上去,然后锁上后门准备出发。
童国森眼疾手快,直接冲上副驾系安全带:“我跟你一块儿!”
却双没时间再吵架,狠狠摔上车门,勉强算是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