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秋槐进办公室的时候白止正朝外走,秋槐让到一旁,白止朝她点点头。秋槐扯出一个笑当作回应。

“秋槐,来,坐。”

安远在教育模式上和其他高中最大的不同应当是导师制度,安远并没有班主任,他们采取一生一导师的制度,学生的发展规划和导师密切相关,对于特招生来说,导师手里的各种比赛、项目,是他们开拓眼界最直接的途径,甚至导师会根据学生的学习特点为他们规划未来最合适的专业方向。

秋槐坐在导师的对面,她的导师姓关,已然是快要退休的年纪,对学生也十分宽容。

“秋槐,你愿不愿意带同学巩固基础?”

秋槐下意识便觉得这是个麻烦:“关老师,这不太合适吧?我也不过是个学生。”

“没关系,我们学校的老传统了,有些同学比较忙,不想找不熟悉的人,找自己同学也不是稀罕事儿。不白干。”

秋槐擡头,看见关老师朝她比划出一把手:“课时费五百。”

“嗯?”秋槐以为自己没听清。

“五百确实比不上外面的市场价,不过你也还是学生,学校定的价格,也还算公平。也不用去外面,就在学校的自习室,这也算保证你们的安全了。”

五百一节课不算多吗?秋槐几乎能够坦然面对同学身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夹子上万,一些看不出来成色的小珠子有价无市。但那些都和她没有关系,可是这样的五百块是她可以拿到手的,一节课就能拿到手。四十五分钟五百块,我的时间这样值钱吗?秋槐想。

她做过十五块钱一个小时的兼职,需要戴着厚重的玩偶面具在三十度的室外发传单;也做过日薪150的临时工,要在超市的仓库里弯腰整理货架一整天。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时间也能这样值钱,或者说,这样的值钱程度是她不会去奢望的。

秋槐并没有立刻答应,她问了高一届的特招生,确保自己并没有被骗,也不是特例;又问了同届的特招生,得到“啊?你们导师才告诉你吗?我都快攒出来一学期的学费了。”的答复。这才再次踏进办公室。

“老师,您上次说的,巩固基础的事儿,还需要人吗?”

“你想好了?不会占用你正常上课的时间,我们一般是下午自习课或者放学后留一点时间来做这些。”

“如果还缺人的话,我可以试试。”

秋槐拿到了一间自习室的钥匙。

安远图书馆的楼里有七层自习室,有一些自习室能够容纳整班的学生,有一些自习室适合七八人开讨论会,有一些自习室则是专门提供给一两人避免被外界打扰。秋槐拿到的就是两人间的钥匙,钥匙上写着号码:1501。

秋槐捏着小巧的钥匙,饶是她以为自己对人生的规划再清晰,不过还是个孩子,压不住这种对她来说可以称之为白送的雀跃,如果每周上三节课,她一个月就可以挣到六千,三年可以挣到院长去换心脏支架的钱,这比她预计的早了四年,医生说越早做手术恢复得越好。秋槐再次对学习充满了敬畏和感激,再清晰的幻想也比不上能够实实在在拿到手中的报酬。

秋槐拐出办公室,看见站在外面的白止,她忍不住学着其他人一样,朝白止点下头,怀抱着还未捂热的雀跃往前走。

“秋槐?”白止喊住闷头往前走的秋槐。

“有什幺事吗?”秋槐还未意识到他实在这里专门等她。

白止走在她身侧:“小逸基础不差,主要是拜托你帮他磨磨性子,游泳游得久了,”白止顿了一下,“他不太能坐得住。”

秋槐停了下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关老师没有告诉你吗?”白止脸上浮现出一个说不清什幺意味的笑容,后来秋槐才发现,这样的笑容是白止面对那些看不上眼的人,又因为教养不愿多说时候的傲慢,该死的傲慢。此刻秋槐并不知道这样的笑容是什幺意思,却依然感受到微妙的,被刺中的不适。

“1501,麻烦你了。小逸在学校的时间不多,这对你来说应给不是什幺太难的差事。”白止又恢复彬彬有礼的口吻,仿佛刚才的笑是秋槐的错觉。

只是因为我是第一名,只是因为我需要这笔钱,没关系,正常的同学之间也会有这样的往来,这是在安远,没关系的。秋槐这样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努力压下所有情绪,连那点子雀跃都躲了起来:“好的,谢谢你们愿意找我。”秋槐没想过,谢谢两个字竟然也需要如此用力地将舌头从上颚放下来,又和西西弗斯一样再擡回去。

“你是第一名嘛,小逸单纯,性子直,不过他没有坏心,你多担待。”

“你多担待”这四个字从此在秋槐的生活中如影随形,再也甩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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