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炉上的药罐盖子被蒸汽冲得咕咕响,饶有节奏跳着踢踏舞。
海珠背靠寨柱看大小姐忙活,想不通会对一个叛徒如此上心。
“为什幺救他。”
陈逸嘉掀盖看一眼,退去少许火,忙着往周围找纱布垫手端药罐。
“哥哥说,如果遇到名字里带闻字的中国人,要尊重。”
“进邢房的叛徒,没有活着出来先例,就算是名字里有闻字也不管用。”
“所以不能让哥哥知道,”她把药罐端下放一旁,烫到的手呼呼着捏上耳垂,“海珠,你可以替我守好他吗。”
“守到什幺时候。”
“让他还完债。”
“哪来的债。”
陈逸嘉解释,“我骗他,买他欠了很多钱,他答应病好后留下来做事挣钱。”
“可这个人太突出了,一露面山上便会知道。”
陈逸嘉满不在乎狡黠一笑,搂住她胳膊撒娇摇晃,“海珠~寨里都归你管,就连乌彬都没权利过问,我相信你。”
笑意迅速在冷艳脸上荡漾开,泛至眉梢,海珠看着眉眼弯弯的人,默不作声抽回胳膊,一脸冷傲。
尤际从山上风尘仆仆飞奔下来,一顿骚操作甩尾后停放吉普,拔下钥匙隔空扔给今天值班看守寨门的蟹戈,吹了一记口哨。
“嘿,海寸头怎幺派你来守门。”
蟹戈接住钥匙上前跟人碰了碰拳头,打趣道:“小心海珠首领用腰间匕首把你切成薄片。”
尤际笑嘻嘻递上一支烟,表情揶揄,“她打不过我。”
“首领上次削破了你屁股口袋,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块黑胎记。”
“那是偷袭,偷袭,嘿!”
少年没想到丑事被爆,青涩脸上泛起窘迫,忙捂住人的嘴不准再说。
蟹戈哈哈大笑,把烟咬进嘴里,凑近尤际从烟尾借火星点上,吸一口,平直望向山上。
“听说前不久你接了一个女人进寨,怎幺没直接送到雇佣兵住所,是手续还没办好吗。”
“哪来的女人...”
反应过来指的是大小姐,把蟹戈吸了一口的烟取下,态度骤冷打断:“不要讨论这件事。”
随后用手刀横在脖子面前作杀状,“会没命。”
蟹戈无视尤际的话,不满夺回烟怒吸两大口,“山上别墅层立,美酒好菜源源不尽,雇佣兵享受的都是新鲜女人,而我们同为雇佣兵,在山下只能每天辛苦劳作嚼小麦,享用山上丢弃下来的次品,这不公平。”
“蟹戈,”尤际再次警告,“再说一遍,不要打探山上的事。即使有不满,憋着。”
蟹戈冷哼一声,朝天扬起大鼻孔。
尤际拍了拍好兄弟肩膀,又听说道,“昨儿我进寨民生活区拿货的时候,见到那女人了。”
当时陈逸嘉正蹲在老奶面前买浆果,她穿着棉布麻衣,头侧挽一根麻花辫,脸蛋素净小巧,大眼睛湿漉漉地,惹人怜爱。
蟹戈刚好要进那个老奶家收货,没见过陈逸嘉,只当是山上犯错丢放下来的妓女,毕竟这是常发生的事,所以凑上前故意撞了一下引起注意。
“她的胸,”蟹戈将烟咬在嘴里,左手掌摸着撞过陈逸嘉的右臂回味,“很软,形状很好,比我上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好。”
一旁的尤际突然脸色阴沉,几乎是嚼着烟嘴,隐忍着。
蟹戈眼里露出贪婪,继续道,“要不是海珠首领划分了军民区域界限,还严格禁令限制双边日常交流,我真想当场把那个女人抗回去。她是个极品,操起来一定爽极了。”
尤际一言不发抽完烟,走上前同站到水平线,接着递了一根上去,听他激动得又多嘴说了几句,言语间皆是对陈逸嘉的下流肖想。
蟹戈一通宣泄完,后知后觉发现今天身旁人难得有耐心脾性听自己吹牛。
“是不是也被说得心动,小子,未成年还没尝过女人吧,跟你说,等手续办好,我一定要第一个享用她。总有一天,我会扛枪上山把那些人统统踩脚下,到时候带你一起喝最好的洋酒,睡最嫩的女人。”
尤际继续递烟上去,这是第三根,等快抽到烟尾时,突然拔出作战服袖侧匕首,“你说,我跟海珠比,谁的匕首更快?”
蟹戈瞥一眼,毫不犹豫回答:“当然是海珠首领。”
随后将抽完的烟头扔踩在脚下,脚尖不屑碾压,刚擡头,刀光在眼前划过,速度之快,一抹血从眼前横飞出去。
蟹戈被吓一跳,“你小子...”
话未落,脖子突然喷出血,像喷泉般四射,他连忙用手去捂,可惜大动脉已被割裂,踉跄退几步后直直倒地不起。
“你...你...”
他指着尤际,瞪大眼睛半天没说出完整话,捂着脖子的手力气松开,头一歪,死了。
“你想问,为什幺?”尤际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的确是海珠更快一些,如果是她在,只听到开头那些话你就已经死了。蟹戈,你是我兄弟,所以我才提醒两次,可你没听...”
说完,把三根烟头捡起来摆到身旁,幽幽轻叹气,对兄弟的死甚是可惜,仿佛刚才的刽子手与己无关。
*
陈逸嘉把药罐里的药分装在碗里小心端上楼,看见张祈闻扶着桌子想下床,被吓得抖了一下,半碗褐色药汤洒落沁进地毯。
“你不能起来。”
张祈闻坚持着使力,手臂青筋暴涨也无济于事,强行用力过后胃部立马滚痛不已。
陈逸嘉把药匆匆放在一旁,把人搂抱在怀里硬逼着躺下。
“老巫医说了,你只能静养,不能乱走乱动。”
张祈闻被迫将手虚抱上细腰,顺势躺下后,按自己受伤经验及病理常识猜测:“我可能受了内伤,嘉嘉,寨里有没有医生...”
陈逸嘉面露难色,斟酌着找理由,“挨珈寨只有老巫医,医生在山上,寨里人都没资格见...”
话点到为止,后面留白任其想象。
胃部痛楚导致声音嘶哑,张祈闻平躺喘气,喉咙灼热,“对不起嘉嘉,是我太过分了,没考虑到现实情况。”
陈逸嘉连忙摆手,“不,你不要这样说...”
见他接连咳嗽不止,甚至唇间依稀见血,难以置信道:“怎幺会这样...你不是已经好了吗。”
她慌乱无神站在原地,大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惶恐,张祈闻强忍着想把喉间血腥咽下,不料适得其反呛出更大一口,一滩血淋漓呕在地毯上。
“咳咳,嘉嘉别怕,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幺,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几天嘉嘉对自己身体好转满心欢喜,突发怎幺一遭,对她来说或许是天大打击。
看着面前人被自己呕血吓得满脸苍白,心里歉意油然而生。
陈逸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将男人无力垂在床边的头捞起抱在臂弯,慢慢拍着他的背缓解痛苦,似在安抚受伤小狼。
“你哪里疼,告诉我,我去找医生...”
“...没事咳咳...”
说完,又呕出小摊血,猩红血迹染进布料,沾湿了陈逸嘉胸衣。
这下她彻底被吓住,语无伦次道,“你别死!你不能死!闻,你坚持住,我去找海珠救你。”
张祈闻紧握住手不准走,似有话要说,一用力咳得更糟糕,唇间鲜血不断染红衣襟。
陈逸嘉不敢用力挣脱,只得朝楼下大喊,“海珠!海珠!!!”
咚咚咚的脚步声一步并三步上楼,她不顾脏污血腥把人紧搂在胸前,见陷入昏迷,更急了,头也不回急切催促,“海珠,闻刚才吐血了,你快看看怎幺办...”
话音落,一道匕首光从墙上划过。
陈逸嘉意识到不对劲,僵硬扭过头,看见一脸愤怒错愕的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