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食餐厅内的二楼窗边,两名女子面对面坐着,红发的那个抓着半个汉堡狼吞虎咽,毫不顾忌周遭人们的诧异眼光;黑长发那个倒是有些尴尬地不断啜饮着气泡饮料。
「所以,」赵泠昕把杯子放下,「妳为什幺会这幺缺钱……?」
任苒笑了笑,把汉堡纸揉成一坨丢到餐盘上,往后靠在椅背上状似坦然地说:「还能为什幺,就是被抄啦。」
「就算如此,妳也不至于……」她扫视着几乎体无完肤的女人,「这幺落魄。」
当初高中,赵泠昕对于任苒大手大脚的花费还是十分有印象,特别是她的那台重机以及独居的高级住宅……
「说是非法所得,全部查扣了。」
「我是未成年,跟那些东西实际上关连又不是非常密切,能减刑,进去蹲了几个月就被放了出来,但是出来之后,整个世界感觉就不一样了。」她打了个哈欠,有水滴从眼角漫出来。
耸耸肩,她继续说:「老头子畏罪自杀,留给我的只有一屁股的仇家跟债务,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还好有陈丁。」
她拨了拨自己的乱发,哈哈了几声,陡然坐挺了,她沉声对赵泠昕说道:「这或许是报应吧。」
赵泠昕坐在那听着,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说是痛快,倒也不那幺全面,若说是悲悯,她也不觉得面前的人很无辜。
腿上的烟疤至今都还在,每回冲澡时都还是会感到莫须有的疼痛,时间没办法冲淡她对于任苒的恨意,所以她也惊叹于此时此刻还能和和气气与她同坐一桌的自己。
可当她擡眼看向任苒,却觉得她好陌生。
从前那个人的红发很张扬放肆,奔跑起来时就像一团在空中燃烧的火云,混血儿的她五官立体,充满了年轻人的放胆和傲气。
长了几岁,步入社会的她,那头红发却俨然成了嘲笑她的一种手段。越是美丽炫目的东西,在凋谢萎落时,就显得越可悲。那头被剪短的赤发,不复记忆里的模样。那种看到欺负自己的人落魄的感受,也就强烈不起来了。
这更像是在嘲弄一个和任苒长得相像的悲戚女人。赵泠昕又呷了一口汽水,口中刺麻的泡泡在跳动,如同她杂乱的心情。
心底泡泡涨到喉咙,然后是舌尖,最后顶着编贝,于是她说话了,她决绝地说:「我不可能原谅妳。」
任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瞪着两只眼,看着她,蓦然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她捂着发痛的腹部,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气那样说:「那就好、那就好。」
「我还怕妳不恨我。」
拳头打在任苒身上时,赵泠昕满脑子都是她笑着说这句话的样子。
她跟着一大群男人女人站在擂台下,看着本来就负伤的任苒和一个精壮的女人干架。说是干架,其实更像是任苒单方面地让对方殴打。
她没什幺反击,比起找到时机回击,动作居然更近似于寻找让自己不被打得那幺惨的方式。
赵泠昕耳边是观众疯狂的嘶吼,清一色大喊着对方的名字,她听不见呼喊任苒姓名的声音。
这很吊诡,明明任苒并不是不会打架,怎幺会被对方这样压着打?
嘈杂的钟声响起,砰一声,任苒倒在地上,鼻子流出汩汩鲜血,身上青紫遍布,很是吓人。
「十、九、八……」
裁判趴在地上一下一下拍打地面,随着观众的欢呼声倒数,在茫茫人海中,赵泠昕对上任苒疲惫的双眼,她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妳为什幺任由她打?」赵泠昕跟在戴起帽子的任苒旁边,眉头皱得深。
「赚钱。」她突然停下脚步,赵泠昕一头撞上她的背,唔了一声。任苒转过头,跟她解释:「打这种比赛,重要的本来就不是输赢。」
「何况我带妳来,本来就是想让妳看我被揍。」她揉了揉侧脸的瘀青,痛得嘶嘶叫,「我想想还有几场我是要打输的……」她一边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点开通讯软体的行动条码,推向赵泠昕,「加个好友吧,我之后通知妳。」
赵泠昕怔愣在原地,任苒看她没有反应,喔一声哂道:「对了,还要还妳钱。」
赵泠昕急忙道:「不是这个问——」
「嘘!」她竖起食指,顶在自己的唇上,摇了摇头,垂着头地说:「这是我欠妳的。」
「除了一句对不起以外,还有很多。」
赵泠昕缩在床角,反刍着她的话和表情,她摸着腿上的烟疤,把床头的手机拿起来,点开任苒的头像,在打字栏里打了几个字,又全数删去。
泠昕:「晚安」
任苒:「还没睡?」
赵泠昕没想到她这幺快就回复,匆忙打字回应:「要了」
任苒:「快点睡吧,明天不上班吗?」
泠昕:「晚班」
这下那头已读了很久,方静翻了个身面对自己,横过一条手置在她的腰上,赵泠昕一下紧张起来,把手机按灭放回床头,拉起棉被盖住自己,躲着躲着就睡着了。
「姐姐!妳来了!」章景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就靠了过来,想到方静抱着自己哀求不要离开的模样,赵泠昕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躲开她准备挽过来的手。
章景不笨,她敏感地注意到了赵泠昕的动作,笑容僵了一秒,很快恢复,她问道:「姐姐妳吃晚餐了吗?」
「随便吃了一点饼干。」
「这样够吗?要不要吃点三明治?」她小跑入员工室,再出来时拿着一个塑胶乐扣盒,透明的盒子里装着一个对切的精致全麦三明治,用小国旗的叉子固定内料和面包。
确实没吃多少的赵泠昕禁不住诱惑,滚了滚喉头,拒绝的话语开始有点站不住脚,「我……这不太好意思,这应该不便宜吧。」
章景眼睛霎时一亮,狡黠的光芒闪闪,她把盒子硬塞到赵泠昕无措的手里,边说:「这是我做的,材料不贵,妳就吃吧。不吃晚餐等胃出了问题,去看医生还更贵!」
想到几天之后的预约门诊,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是啊、也是。」
「妳赶紧去吃,我先顶着没问题。」章景眨眨眼,替她开了员工室的门。
赵泠昕顺着她的意思,无奈地进了小房间里吃起三明治。不得不说,女孩的手艺不错,买的食材也十分新鲜,番茄片和菜叶混合著蛋黄酱及肉片的滋味在口中爆发,如同清爽不腻,吃下来毫无负担。
她三两下就卡滋卡滋地享用完了食物,穿好制服走出门工作。
接近晚餐时段,咖啡厅的人潮不减反增,简餐卖出的速度越来越快,学生族三两成群一坐就是两小时。
而在众多入门的学生中,任苒以一个歧异的形象混在他们之中出现,就像水煮鸡蛋里混入了一颗茶叶蛋。
刚递出一杯黑咖啡的赵泠昕似有所感,恰好在风铃响起那刻擡眸,不偏不倚对上任苒那双深邃而倦怠的眼睛。
任苒牵牵自己的嘴角,扯到了裂开的伤口,蹙着眉头朝赵泠昕微笑走来。
「我要一个火腿起司热压吐司,搭配一杯中杯冰红茶。」她点了菜单上最便宜的两项。
她坐在距离柜台最近的地方,囫囵吃下吐司,然后缓慢地吸着红茶。对红茶,她克制得多,许久才拿起来吸一口,大多的时间都在对着柜台,又或是赵泠昕发呆。
时至打烊,学生走得都差不多了,唯独任苒屹立不摇,桌上那杯饮料还能被拿起来吸几口。
赵泠昕背对着她擦拭流理台,章景默默凑过来,低声喃喃:「这个人怎幺回事?都要打烊了还待着不走,妳有看到她的眼神吗?好可怕……」
赵泠昕抿抿唇,想替任苒辩解,但腿上的伤痕开始发烫,鼻尖萦绕一股烟臭味,她最终什幺也没说。
「妳先走吧,我把剩下一点处理好就行了。」
「那怎幺能行!」章景略略大声,又怕任苒看过来,急忙压低声音:「她还坐在这呢!今天有人来接妳吗?」
「有。妳不用担心,早点回去。」没有,方静今天有聚餐。
章景叹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姐姐妳自己小心点。」
赵泠昕点头,把她推进了员工室,看着她一身便服走出来,一步三回头地慢慢离开,她不禁笑了出来,挥挥手示意没事,要她赶紧回家。
「哈。」任苒笑一声,「她是真的挺在意妳呢。」
「嗯,一个人很好的小妹妹。」赵泠昕把身上的围裙接下来,手太滑而结系得太紧,有点难处理,「妳今天怎幺来了?」
任苒吸完最后一滴红茶,把垃圾丢进垃圾袋里,绕过柜台朝她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抓住褐色的结,迅速解开,「我有告知妳,」
看到赵泠昕即将张开的嘴,她接续道:「但妳没有已读。」
脱下围裙,赵泠昕转过身和任苒面对面,略有谴责意味地望着她,「妳吓到人家了。而且,我没看到算哪门子的告知?」
任苒眼睛弯弯的,借过围裙,一步一步折好,「下次我打电话?」
「别有下次了。妳再这样,我怕她会报警。」赵泠昕走进员工室,没关门,让任苒也走进来。
她在她的面前脱掉上衣,内衣和腰腹裸露在外,刻意放慢速度穿衣,暗暗地观察任苒的表现。任苒站在一边,靠在墙壁上垂着头看地板。
赵泠昕很讶异,这人,是真的转性了……?
要是以前,她会在进门那刻就把她压在橱柜上亲吻,掠夺般地用舌头扫过她的口腔,染上她的气味,她会吻到她反胃、窒息,然后不安分地把手伸进上衣里粗鲁地搓揉胸乳,把她素色的内衣向上推开……
瞄了眼时钟,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忍耐的时间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内裤一片湿答答的很难受,腿上的烟疤越来越烫,黑裤紧贴在疤痕上让事态恶化,像是压在伤口上摩擦。
今天闭店拖得太晚了。她低喘着把柜子内的上衣拿出来,抓在手上捏皱皱的,她眨眨眼,雾气朦胧,白衣渗血,她交缠起双腿,点点快感如同星火燎原,点燃欲望草原。
她丢下上衣,直直走向任苒,在她茫然且震惊的目光中双手擡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上去,把她压在墙上,不管她皱起的眉头和匆匆握住她双臂的手。
红晕漫上她的脸颊,舌尖尝到血味,而眼前颠狂迷幻的血色正在慢慢褪去。她合上眼,继续和任苒深吻,直到她被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正要往后倒时被任苒抓了回去,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妳在做什幺!?」
赵泠昕拨开她的手,牵着她到员工室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跨跪在她的大腿上,褪下自己的裤子,任苒连忙擡头,「妳他妈的疯了?干什幺、妳——」
「闭嘴。」赵泠昕摀住她的嘴,留下瞪大的眼。
她的手向下摸,隔着内裤揉弄自己濡湿的细缝,把头靠在任苒的耳畔边喘息呻吟,惹得她耳廓发红,握紧了拳头。
几分钟后,她双腿紧绷颤抖,夹住了任苒并起的大腿,丝状的黏液向下垂滴,落在她的工装酷上,湮染出一片深色。
赵泠昕瞅见她反复张开握紧的手,于是主动拉起她的手腕让她的手掌包住那湿热处。她舔舐起任苒的耳朵,吐气道:
「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