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里要通向的是天堂的话,伊利亚大帝估计直接就和其他皇室成员一起埋在教堂下了,所以我猜,这里等着我们的应该是地府?”
“无所谓,不管出现什幺反正我们都能解决,只要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
接话的是芬克斯,没想到他居然还会主动替我铺台阶,看得出来幻影旅团的几个人都已经开始不耐烦了,长时间的奔袭和诡谲的壁画带来的压抑,让一贯有什幺不爽就直接发泄出来的旅团们都开始有了憋不住的火气。
“那就先推开右边的门吧,有任何问题都到时候再说。”
随着库洛洛的指令,芬克斯和侠客便甩着胳膊上前按着那个严肃男人的脚往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门在设定好的卡槽里沉闷地滑动,看上去没有最开始的那扇重,至少芬克斯的手臂上还没有青筋暴起,我有些紧张地握了握见川,站在门的斜侧方以防有机关从正前方袭来。
一阵没有那幺强劲的风被带起,看来这个地宫的密封性没有那幺强了。侠客探头看了看里面,表示看上去没有什幺危险。伊路米低头在联络器上和揍敌客的人更新了一下进度,我对于揍敌客家出品的科技物品表示非常认可,现在已经距离地面将近有小一千米了,还隔着土壤和岩层,居然信号还有一大半?但成本也是真的贵,伊路米给我讲过一次大概是个什幺价位后我就表示一分价钱一分货,并放弃了给外勤人员全部配备一个的念头……
简单确认了情况后,我们就从推开的门鱼贯而入,和我想象的大厅截然不同的是,门的背后是一个小平台,已经自己燃起了火把,勉强照亮了前方一小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一座石质的长桥从平台上延伸出去,消失在黑暗中。桥的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我踢了一块小石头下去,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回响,仿佛是落入了水中。
“哇,团长,这可真是我们见过最大手笔的遗迹了,比上次那个金·富力士开发的迪迦纳王朝的地下建筑群的遗址还要大啊。”
一个不完全陌生的名字出现在侠客嘴里,金·富力士,这个世界上念力前五的高手,两星猎人,据说神出鬼没得很。如果可以开发出比金开发的还要厉害的遗迹,幻影旅团的实力也许就又要重新评估了。
讲道理,谁修陵寝会修得这幺复杂?擡头往上看是灰黄色的石壁,大约有十米左右的层高,左右两边都是浓墨般的黑暗,换一个胆子小一点的人来可能连手都不敢伸出去,总感觉会随时钻出来一个怪物的头,将自己的肢体咬断。
但很显然,在场的都不是正常人,幻影旅团里看上去最文静的玛奇现在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要尽快穿过这座只供一人通过的窄桥,去探索对岸有什幺新发现。而飞坦更是行动派,直接跟库洛洛打了个招呼,就独自一人走上了石桥,我连阻止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个瘦削的身影就已经嗖地消失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中。
太奇怪了,就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哪怕是一丝微弱的探照灯光都没有透过来,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走了这幺远的路还没有出现过伤亡让我对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陵寝有些的掉以轻心了。如果真的像传闻的那样从来没有人出来过的话,怎幺会这幺简单地就让人走过这架一看就有问题的桥呢?飞坦还是太拖大了……有些担心地快速扫了一眼库洛洛,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手还一直插在兜里没有拿出来,难道他们真的经验丰富到什幺大风大浪都不怕了?
人类天性自带的和被伊路米刻意调教出来的对黑暗的恐惧,让我发自内心的抗拒对面那无法驱散的凝重,哪怕是伊路米和西索一人站在我的一边,将我裹挟着我也依然有些发冷。
“艾比酱,不要怕哟~”西索低头朝我抛了个媚眼,但我感觉被他戳穿后在旅团面前十分没有面子,只能梗着脖子咬牙切齿的说:“我不怕!” 西索手中的扑克牌挽了个花,挡在嘴前,但遮不住他翘起的嘴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许很久,也许也就才短短的几分钟。当远处传来飞坦那阴冷沙哑的声音时我才发现我的掌心已经被自己掐破了皮。
“团长,什幺也没有,只有黑暗,但这边还是一个平台。”
通讯器里的声音有一点电磁干扰声,但飞坦的情绪还是很稳定,不像是有问题。
“辛苦了飞坦,原地等候,我们现在过来。”
接下来芬克斯,玛奇,库洛洛,侠客依次通过了窄桥并向我们汇报了平安,好像那浓重的,一点点积蓄我恐惧的黑暗对他们来说什幺也不是一样。这种对比反而激起了我已经快要没有了的血气,不是一直都喜欢用脱敏疗法吗?那今天就来试试吧,看我到底能不能走出心底的黑暗!
按下狂跳的心脏,我走上了那座只有一米宽的石桥。虽然看上去很不结实,只有细长而又深不见底的石柱作为支撑,但我走在上面的时候却意外地平稳。而走向黑暗的感觉更是新奇,因为当我自己就带着光源时,黑暗理论上应该始终与我保持等距,但桥上的这团黑暗却如有实质,静静地潜伏在路中间,等待着我的到来。
“啊!”
“不要!”
“好痛!”
“救救我!”
“我恨你!”
“不得好死!”
“你怎幺不去死!”
“你来加入我们啊!”
……
当我保持着平衡,稳住自己在一片黑暗中笔直地往前走时,一些细碎而又尖锐的声音开始在我的耳边嘈杂。一开始是想引诱我仔细去听,但见多了奇闻逸事的我怎幺会上这幺低级的当,完全没有分散半点注意力给这些噪音。过了一会这些声音见我无动于衷,又变得更加大声,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即使擡起手堵住耳朵也无济于事,声音好像是直接在我的颅骨里产生的,如有实质地搔刮着我的大脑。但刚刚经历过一次大脑被剖开的疼痛,让我对这种刺激有了一点防备,勉强还可以忍耐。不知道这个海耶帝国到底是什幺底蕴,一个个都喜欢搞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厌烦。
撕下了一块衣服咬在嘴里,以防忍耐疼痛的时候把牙齿咬碎了,然后就又加快了步伐。但那股力量,好像一定要将我留在这里一般,又使出了新的幺蛾子。这次不仅仅是声音了,在我踏出的下一步,我就仿佛脱离了原本的世界,置身于刚刚经过的地府壁画中。就连一直都阴冷刺骨不停带走我体温的环境也突然变得高温炙烤,热得我一下就冒了汗。
看着突然一下暴涨上来的岩浆河流,覆盖着厚厚的黑灰壳,无数道裂缝将嘿壳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地块,缝隙间流淌着赤红的炙热岩浆,就这幺在离桥面不远的距离不怎幺安静地缓慢流淌着。我陷入了自我怀疑,这难道也可以算「什幺也没有」??我现在严重怀疑幻影旅团组队驴我。时不时还有一个气泡咕噜上来,然后爆裂开,溅起一些火星。往后退了一小步,眼前的景象并没有消失,背后也是无尽的黑暗,好像我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孤身一人困在了这个架在岩浆上的孤岛。
「这都是幻觉」
「这都是幻觉」
「这都是幻觉」
我只能这幺催眠自己,好像是幻觉就能让我放松一点。我甚至开始思念喋喋不休的黑影,毕竟他也是幻觉,还陪了我很久,除了聒噪了点也没什幺特别的。在这座不知道到底有多宽的岩浆河流山漂浮着一座座小岛,上面上演着各式各样的酷刑,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让我的头更疼了。
但场景变换以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前路变得亮堂了一些,好像高温可以驱散掉一些黑暗。那我也不纠结于这热得可以让汗毛卷曲的温度了,一路飞奔。
“你有罪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我的奔跑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地砸进我的脑子里,问的问题我都觉得可笑。什幺叫我有罪吗?我哪来的罪呀?我真的一脸问号?我唯一的罪就只有我现在脑瓜子嗡嗡在受罪。
可能见我实在是不上道,一而再再而三得脱离剧本,想要将我留在这里的力量干脆直接给我定罪了。
“你有罪……”
“你有罪……”
“你有罪!”
“你有罪!”
“你有罪罪罪罪罪!”
“我没有!!!!”
“你给我闭嘴!!!!!!”
我真的太讨厌精神攻击了,这种无处躲藏,不论外壳多幺坚硬都一定要把柔软的内里挑出来不停搅动的感觉,让我不堪其扰,本就不太稳定的精神状态开始不断起伏。幻觉还可以闭上眼不看,幻听要怎幺办?即使已经把耳膜捅破,鲜红的血液顺着耳垂低落,但直接作用在大脑上的声音又怎幺是捅破鼓膜就有用的呢?
我宁可被伊路米绑在行刑架上,用鞭子抽上一天一夜也不想再听到这种360度立体混响的声音一秒。剧烈的头疼让我脚步都有些踉跄,有一两次差一点一脚踩空就要坠入两侧的深渊,在最后即将失去平衡的一瞬间有勉强找回了理智,才没有死无葬身之地。我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要考验什幺,人的耐疼程度还是心智的坚定程度?还是一个人纯洁善良?简直没有逻辑,比起无法无天的幻影旅团,我完全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为什幺不去折磨他们,反而要来欺负我?柿子要捡软的捏吗?
好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心声,一幕幕我夺取他人性命的画面开始回放,但我看着内心毫无波澜。这算什幺?揍敌客做的是法律允许的人头买卖,正儿八经的纳税大户,如果有罪的话,那也是这个世界犯了罪,与我何干?作为一把锋利的刀,我有什幺错?就连飞坦那个小矮子,以杀人为乐的愉悦犯都可以顺利从这里通过,我凭什幺过不去?
紧接着,一具具腐烂的尸体从岩浆里爬出来,僵硬的肢体动作看着让人发笑,粘稠的肉块上附着着蛆虫,不论我跑得多快都有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腐烂的手可以触摸到我的身体。也不拉扯我,就这幺轻轻地抚摸着我,带给我毛骨悚然的黏腻,留给我一身混浊脓水。这都是死在我手下的人,我勉强可以辨认出来一些还没有那幺面目全非的脸庞。死在最后的瓦泽拉夫更是只有尸斑,带着胸口的大洞冲着我招手示意。
我真的不怕,但我真的恶心。
这些黑色,红色和白色混杂在一起的色块脏到了我的眼睛。
头皮发麻是因为洁癖发作,绝不是因为我有愧疚之心,但这个该死的力量的目的达到了,我快要受不了了……
脑浆沸腾般的疼痛,胸口汹涌的怒火,和心底翻滚的黑泥,让我几欲癫狂,当我终于突破那无穷无尽的黑暗,突然出现在旅团众人面前时,他们都被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吓了一跳。
“艾比,艾比,艾比。”
“冷静下来,看着我,冷静下来,你已经出来了 。”
“你,已,经,出,来,了。”
库洛洛用力将还在夺命狂奔的艾比牢牢箍在自己怀里,意识到她的耳膜已经受损,完全听不到了以后,才捏着艾比的下巴让她盯着自己的嘴形,一字一顿地说。
但艾比的精神仍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中,喉咙里不停发出尖啸,凄厉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谷里来回反射,显得更加诡谲。
“团长,干脆打晕她吧。”
芬克斯有些受不了这种高频音段的刺激了,堵着耳朵跟库洛洛说。但库洛洛似乎并没有在听他说话,而是一直注视着艾比的眼睛。那涣散而又癫狂的纯黑色眼睛里像倒映了整个宇宙,因为充斥着太多东西反而让人无法直视,好像瞥见了一眼也会跟着一起发狂。但库洛洛就这幺直直地盯着,哪怕艾比完全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他,只是在自顾自地发泄着。
「脆弱而危险,随时崩断的丝弦终于到了崩溃的这一天了吗?」
库洛洛有些着迷,像是一直以来观察的一个实验终于得到了结果一样,露出了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哪怕是丧失理智,状如疯魔,艾比的癫狂也比别人来得更夺目一些。那种背负了太多不自知的负面情绪,突然一下炸裂开的毁灭性,天然地吸引着库洛洛这种纯黑的聚合体。
还有什幺比看别人一点点触碰到自己都不曾认识的内心更有意思的呢?
库洛洛想了想,感觉想不出来。但艾比的嗓子已经喊劈了,声带已经严重受损,不能在这样让她喊下去了。刚刚芬克斯已经试了一下一个手刀劈向艾比的后颈,但揍敌客的训练让艾比只是缩了缩脖子,连昏迷的迹象都没有。
看着这个被固定在自己怀里,怒睁的眼眶已经眦裂落下血泪的艾比,库洛洛稍微停顿了一下,将自己的嘴唇覆盖了上去。
“唔……”
湿润高热的口腔,柔嫩而滑腻,舌头的探入堵住了空气的流通,让艾比失去了发声的来源。呛住了呼吸而再次开始拼命挣扎的少女咬破了侵入巢穴的舌头,圆睁着的双眼视线完全没有落点。
严格意义来说,这都不能算是一个吻。一身狼狈的艾比此时此刻绝对不是一个适宜的接吻对象,但从流星街里走出来的库洛洛见过太多比这更狼狈的,所以毫不在意地用自己的嘴唇来堵住尖啸声,哪怕舌尖上破损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液,他依然没有放开对艾比的桎梏,如殉道者般大公无私。
“库洛洛,你在干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