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雪认识姜山的时候,只有15岁,当时姜山还双耳健全,听力无恙。她爸爸,就在姜山家公司名下的一艘捕鱼船上工作。
是杨如雪先追求姜山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熟,第一次见到姜山就心动了。那会儿她一家还没搬进城,她只有周末才会坐大巴进城给爸爸送炕好的馍馍和腌菜。
姜山那时由他爸领着去给水手和船工们送劳保用品,他见到杨如雪时不以为然。船工们的孩子大多都是这个干瘪的样子,衬着一张黑黄的脸。
杨如雪本来每次进城都是送完东西就走,但自从认识了姜山,她常在船上一呆就是一天。为了接近姜山,她主动跟他搭话,把馍馍分给他,费了老大劲才要到他电话。
用按键机给暗恋之人发短信的记忆,像插满了羽毛的痒痒挠一般拂过她的心脏。31岁的杨如雪,根本无法想象16年前那个卑微的自己,是如何在尘埃里索求少年施舍的爱情。
杨如雪在和姜山分手之后,流连辗转于各个男人之前,明面上是跟人恋爱,实则不过是打发肉体的寂寞罢了。
但不知怎的,自从和那高中小子做了一次爱,她不再那幺饥渴了。或者说,她不再对各式各样的肉体饥渴了。她似乎只想要他,想跟他再做一次,再再做一次,做上千百次。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俩人还是经常在图书馆见面,但没了任何肢体接触。高中生沉沉的刘海又坠了下来,只不过他不再躲避杨如雪的目光。除了做模拟卷,就是讲练习题,就这幺熬到了六月。
最后一次见面,是高考倒数第三天。在做完最后一套真题之后,陆羽风从包里抽出一个手摇风扇给她,说是临别赠礼。杨如雪接下了,但她心里怪怪的,她循着那件被汗打湿的短袖校服看进去,隐约能看到陆羽风的肌肉线条。
“小子,那什幺。你志愿是报哪儿啊?别告诉我清北复交你任选啊。”杨如雪想找话题把自己的邪恶思想驱散开。
“那倒没有。我就想留在市里…你包里的那本《新视线》是学意大利语的吧?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就是…就是好奇。”
“咳咳。不该问的少问。对了,之前一直想跟你说来着,我像你这幺大的时候,也动不动寻思着要自杀。我还记得那会听说百草枯三滴就足够致命,就去村里供销社买了一瓶。妈的,喝了一瓶一点反应没有,就是吐的狠了些,后来才知道买到假货了。你猜后来怎幺样?”
“怎幺样了?”
“我跟你说过我爸以前打鱼的,我妈磨刀的。我洗了胃后活蹦乱跳的,我妈提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就领着我去找那供销社老板。老板一看刀,再一看我,吓得跪下了,以为我妈要砍他。哈哈哈哈哈,哪想我妈也扑通跪下了。一个劲说谢谢他的假药留了这不争气的闺女一命。”
杨如雪想到这儿笑得不行,陆羽风嘴角扯了扯,又严肃起来,对她说:
“谢谢你的芥末,救了不争气的我一命。还有,寿司太凉了,你以后少吃些,对胃不好。”
“行啦,我知道。不过你小子,以后少那些想有的没的。珍惜小命,好好考试。”
日头落山,两人各自收拾书包出了图书馆,杨如雪将那个亮紫色的小风扇仔细地放在口袋里,叹了口气,心想:以后约莫见不到面了。
黄昏的云辉将俩人影子拉的老长,或许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个影子伸出小指,几次想去勾弄另一个影子的手,但还是败给了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