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惊堂木在案桌上重重拍下。上首男子威严喝道,“秋氏,你可知你所告何人?永安侯爷岂容你信口雌黄,如此污蔑。”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请大人明鉴。”堂下女子面色从容,神色不改。语落,恭顺伏地没有起身。
“一派胡言。”严正眉眼不动,断然冷喝,“你可知晓,自古以来民告官,奴告主是要...”
他话未落完,就被下方女子脆生生打断。那宛如黄鹂似嗓音决然说道,“妾身知道,但妾不怕。妾身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堂上的人被她无畏的神色一惊,忽又想起她递上来的那块玄龙令牌。转而移开话,“你言永安侯爷和其嫂庄氏通奸,合谋加害其兄,毒杀原配卫氏,混淆子嗣。甚至为掩盖真相,放火烧毁紫华院,令魏国夫人丧生火海。可有证据?”
“妾身有。”
“呈上来。”
“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从坊市外遥遥传来。没等人看清模样,就见黑影一闪,骏马呼啸而过,疯跑了几十丈远跪卧入地,迟迟无法站起。而马上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永安侯府早已被千牛卫团团围住,犹如铁桶一般。因事关重大,右统领王伦亲自带人守在此处,以防有失。听见门外动静,连忙带人奔了出去,不想竟看到那张冷若寒潭的冰颜,惊的差点跪在地上。
“陛...”他都没来不及多想,为何远在北州的圣人会出现在此。立刻躬身行礼,嘴里才吐出一个字,就见那人的衣角瞬间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王伦犹疑,不知该不该跟上前去。一怕跟上去后,知道了什幺不可言说的机要秘密。毕竟如今朝野谣传,北州大捷,圣人万世之功。眼下只怕是要动这最后一块地方。可方才,他瞧着圣人像独身一人,未见旁人相陪。又恐陛下安危,连忙命众人守好各处,自己疾步匆匆的随了上去。
他一路随陛下穿过影壁,前厅,却发现,圣人并未去永安侯爷所居住的院落,而是径直的进了铺满白纸,挂满白帘的永安侯府灵堂。
那里是,他浑身一个机灵。忙晃头不敢多思,缀在圣人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小心看护。心中未平,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放置在灵堂中央的棺木盖子被陛下重重的掀了开来。
噤若寒蝉。
灵堂中的哭声戛然而止,似乎连众人的呼吸也跟着停了。守灵的众人吓的惊恐无比,匍匐在地。
“不会是她...”
王伦耳中隐约传来一句,不等他细听,咚咚的拐杖声音落了下来。
“永安侯?”王伦向后一望,随风飘扬的白帘之下,那位书画闻名于世的永安侯爷不知何时站在了灵堂门前。身形消瘦,两鬓虚白,面容似苦似怨。据府里下人说,自魏国夫人葬生火海后,他便晕厥过去。醒来之后更是将自己一人关在房内,不吃不喝。今日这是...
“嘭”满院银装素裹中,男人如流星一样重锤砸地,溅起飞扬的雪沫。
“你该死!”
元玢赤红着眼,死死将人踩在脚下。浑身怒气爆裂,只恨不得毁天灭地。他正欲下力碾碎郁俊诚的脖子,可不知瞧到什幺,倏然之间,又冷笑着收了腿。
“她已经给你备好了结局。我怎幺会,让她失望呢。”
如同缠绵呓语一般的声音,却正好让地下的人听的清。那人原本泛起的嘴角愕然变色,方才那副杀身成仁的虚伪模样刹那消失,整个人如同丧家之犬瘫软在地上。
“别让人死了。”
“诺。”
“忽...”一阵寒风从安硕头顶刮过。正当他以为自己眼花之时,却见面前出现熟悉的身影。
“陛下...”他惊愕的张大嘴,犹不可信。
元玢的气息忽高忽低,人在矮榻中坐下,“让胥迟派人去一趟永安侯府,查清楚...那副棺木之中究竟躺着的是谁。”
“那不是...”夫人的尸骨吗?安硕心中古怪。擡首对上圣人的双眸,骇的又把肚子里的话吞了回去。
“绝不可能是...阿若。”男人的声音又冷又寒,比隆冬的冰窟更要冽上几分。丹凤眼里满是讥诮和恼恨,唇角勾起扭曲的阴笑,“就凭郁俊诚...他也配...”
安硕听的心惊肉跳,交代心腹下去传话。回过身来才发现塌中的陛下眉头高耸,人已然昏睡过去。
“少君醒了吗?”
“没有。”
“终于...”石桌下的独眼男子晃了晃头,惯常的拿起旁边的酒葫芦。手刚擡起半截,又落了下去。枯瘦的脸庞闪过几缕挣扎,最终,抖着手拿过一旁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清澈的杯底露出一张无奈的黑脸。
“嘻嘻...”扑哧一声大笑从树上传来,吊着的树影中露出一张带着虎牙的笑脸。
“你小子倒也不怕冷。”知道他笑的是什幺,男人轻哼一声便不再搭理。转而问起身旁安静的女子。“大魏皇宫如何?可曾有人欺辱你?”
“尚可,无。”女子惜字如金,沉默在站在一旁。
“嗯。”男人轻轻点头,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举着茶盏如同喝酒那般一饮而尽,片刻后,转着杯子低声说道,“是时候去给北漠那边传个信了。”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