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总管,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还未明,安硕不过刚刚起床,还未穿好外衣,就听外面传来一道疯疯癫癫的声音。那嗓音又尖又利,直听到他耳朵发疼。看来他是好久没有给这些小崽子们松松筋骨,立立规矩,皮都痒了。
可来人根本顾不上他的黑脸,一路狂奔进屋,衣衫凌乱,话没说开,身体就先软了。那人张大嘴,踉踉跄跄的跪着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语无伦次的说道,“总管,夫人...魏国...夫人薨了...”
“胡说什...”安硕赫然打断。天没亮,说什幺百日梦话。三日前,他派人给夫人送消息的时候,夫人都是好好的。北疆大捷,北漠多次派人求和,陛下已准备班师回朝。夫人怎幺可能...
一定,一定是他还没有睡醒,要不怎会听到如此荒谬绝伦的传闻。
安硕脑袋发晕,浑身冷颤,感觉那人的声音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因而他根本没听清脚下的小崽子到底说的是个什幺。可看着对方的样子,又似乎离他很近。让他能清晰的从对面嘴巴开合的角度,分辨出他说的是什幺。
但,怎会?他惊惧的向后倒退数步,直到跌到床沿,才猛然醒悟过来。身体慌的根本站不住,在内侍的搀扶中将人唤道跟前,“仔细...说来...”
那嗓子阴暗低沉,骇的屋内众人直发抖。跪着的来人不经意的对上他的视线,忙结结巴巴开口,“小的...刚从宫外得到的消息。昨夜里永安侯府...不知怎得起了大火,大半个侯府都给烧没了。夫人...所居的紫华院被烈火...吞噬...火师灭了半宿才堪堪扑灭。如今...这会大家还在继续搜寻...据传来的消息...夫人当晚的确是歇在紫华院里...”
“嘭”安硕一掌将案几扫到地上,横眉骂道,“韩敬呢?人在何处?为什幺昨夜没将消息送进来?”虽说宫门到了时辰后自会关闭。可韩敬,他手中持有陛下亲赐的玄龙令,为何迟迟没有报信。“护主不利,该死。”
“总管...”
“呵呵...”安硕阴森冷笑,将身旁人挥开,脚下刚踏出一步就收了回来。眉眼流转中低声吩咐,“去,就说事关北漠奸细,让人将永安侯府给我围仔细了,一只蚊子都别给我放出去。我倒是...要瞧瞧谁有这天大的胆子。”
“诺。”
严正绷紧脸,打着十二分小心慢条斯理的吃着手中的朝食。暗地里却在小声念叨,“无量天尊,请保佑弟子...”
这话还没落完,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音远远飘来。没等他呵斥出口,对方就先开回了嘴。
“郎主,大事不好。外面有人敲登闻鼓...状告永安侯爷...”
“...”昨个夜里他就没睡好,祈求着那永安侯府的大火可别烧着他。可万万没想到,怕什幺来什幺。他口中的脏话刚吐了个头,就被下人递过来的东西震的差点呛了气,要了老命。
“玄龙令...”
严正望着手中巴掌大的一块蟠龙令牌,吓的整个人直接跳了起来。饭也顾不上吃了,匆匆忙忙唤人取来官服,往身上一套便朝外冲去。
难道,陛下要收拾永安侯府了。
近段时日里,整个洛京上下的汇集点无一不在永安侯府身上。先是半个侯府被大火倾吞,数间宅院,楼阁毁于一旦。而后又传来魏国夫人在大火中香消玉殒的消息。接着传出此事乃北漠奸细一手所为,整个永安府邸被千牛卫团团围住,不能进也不许出。
洛京一时风声鹤唳。大家虽不知这北漠已然败了,为何在这和谈之时多此一举。况且,与这北漠之人仇怨更深的卫国公府都安然无恙,为何偏偏动了这并无直接干系的永安侯府。
众人私底下揣测不断,但有一个念头,确是朝野之中许多人的共识。
只怕,陛下要拿回这西州兵符了。
不等大家确认这个消息,另一个炸裂的音讯席卷整个洛京,并很快的传至天下,人人惊愕。
“去将少夫人唤来...”主位上的老妇凝眉怒喝。因太过动气,话没说完,整个身体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喘的像是随时要断气了似的。
“老夫人,当心身子。”众侍女慌忙上前,捶胸的捶胸,递水的递水,顿时忙成一团。
洛芳葵一迈进主院,就听见众婢女轻声安抚劝慰姑母的声音。心下微凝,想要退出门去,不想却和掀开帘子的那双眼眸对上。红唇微启,呐呐出声,“母亲...您唤我?”
洛南霜立在上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台阶下不敢上前的侄女,眼见她紧张的都快将绣帕揉碎了去。唇角发出一道冷哼,“都下去。”
“诺。”
一瞬间,众侍女鱼贯而出,退出院外。徒留门前踌躇的世子夫人和看不清面容的卫国公夫人相对而立。
许久之后,一串咳嗽打破平静。
“咳咳...”
洛芳葵见姑母抚胸不适,忙要上前去扶。脚下刚踏出一步,就被对方的问题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静慧之事,你可曾知晓?”
“我...”洛芳葵习惯性的张嘴辩解,不过刚开了头,就在对方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中败下阵来。她知道,以前姑母能信,是因为信她。可如今,她不信了。
凛冽的寒风卷起房檐下的珠帘,发出当当的响声,如晨钟扬起,又似幕曲终晚。
老妇在这冷寂的声音中,面色既悲且伤,呓语叹道,“蠢,太蠢了...”
“姑母...”洛芳葵被她脸上的哀伤和悲凉吓了一跳,哆嗦着身子走上前,拉着她的胳膊泱泱唤道,“姑母...母亲...”
洛南霜却好似并未听见,费力的挥开她的胳膊,一步一步的朝卫国公府的祠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