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
一片迷雾之中,元玢费力的睁大双眼,朝四周望去。他能感觉那个人就在身边,离他很近。可无论他怎幺找寻,都遍无她的踪迹。
“元玢”直到一声轻唤传来,朦胧的烟雾散开,那个人的身影清晰的落在他的前方。
“阿若”他激动的奔上前,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情难自禁的连声唤道,“阿若...阿若...”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不过刹那。他再擡首之时,她已离开他的怀抱。两人一同站在月光之下,遥遥相望。
她的面容依旧那幺熟悉,脸上的笑容也如同往日一样温婉动人。可落下的声音却绞的他心脏发麻。“元玢,我应过你的,不骗你。所以,我今日特意前来同你告别。”
“胡说什幺...”元玢撑着犯疼的胸口怒喝。想要上前把人拖进怀里,却不知为何身体完全使不上力,整个人如同被困在沼泽之中,无法动弹。
那人见状蹙了下眉,莲步轻移,似要过来查探。不过最终,她仅是摆了摆头,收回脚步留在原地。遥望着天际,轻声叹道,“元玢,我应该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我都快忘记了自己也曾对酒当歌,月下抚琴...”
她说到这,脸上的神情是元玢从未见过的潇洒和欢盈。
青衫碧簪,皎瑕如月。
她噙着笑,躬身朝他行了一个大礼。生动活泼的眉眼中盈满了对他的一片深厚祝愿。“愿陛下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音方落,身影如同云烟一样瞬间消失在眼前。元玢狂啸一声,凶猛的朝前扑去,却未抓到一丝半缕。
“阿若...”
“醒了,陛下醒了...汤庆,快...快来看看...”
汤庆小心的上前取下金针,探了探龙塌之人的脉搏。心中徐徐的吐出口气,缓缓说道,“陛下乃急火攻心,长途奔袭劳累所致,需多加歇息调养...”
“下去。”元玢费力的从床榻上坐起身,打断太医令医正的凿凿言辞。
“陛下...”身旁的安硕担忧张嘴,不过见人垂目不言便知没有转圜,挥手让众人退出内殿。跟着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胥迟那边可有消息?”男人闭眼靠在床头,声色冷沉。
“回圣人,暂未传来。”
碧色的步摇被元玢牢牢握在手中,任尖锐的簪身擦过手心,眉眼未动。“说说你查到的。”
“诺。”安硕跪身应道。自从出事后,他便一面传书给陛下,一面让人查探。严正在明,他在暗。但因夫人身份尊贵,从未有人敢生出验尸的念头。
就他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那日里,郁俊诚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夫人和陛下的关系,将夫人软禁在房中,并将她的仆从全部关了起来,独留一位照料的侍女。原本永安侯府打算在冬日里新修佛堂,供奉新的佛像,府里堆积了好些木材和采买了大量的灯油,那晚不知何故竟全部烧了起来。恰逢这几日洛京风大,火势很快就席卷了佛堂,东院,紫华院,最后甚至将半个侯府都给烧没了。
但奇怪就在于,诺大的永安侯府,那幺一场汹涌烈火,仅只有夫人和照顾她的侍女在火中丧生。其他的人,不过是在救火的过程中,添了些许伤势罢了。
所以说来,永安侯郁俊诚的嫌疑最大。
但他,也未免太过贼胆包天了。
“少君,他回来了。”
“嗯。”狐裘中的人轻轻扬声。红唇吹过茶盏,淡然说道,“不过,我等的并非是他。”
闻言,男人讶异挑眉,疑惑的望向石桌对面坐着的那人。青衫碧带,面容因陷在狐毛中看不清晰。转瞬,他收了目光,摇晃着一旁闲置的酒葫芦,笑着说道,“想必此时,他已确信魏国夫人葬生火海...”
“他不会的。”没等他话落完,对面的人摇了摇头,柔声叹道。“他很快就会明白真相。”
“既如此...”男人想要张嘴,不过很快缄口。只是高耸的眉头显示他的些许反对。
“您放心。”润白的指尖将茶盏搁回桌面,对方懒懒的陷在软裘中,声量轻缓沉定,“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属下...不敢。”男人连忙绷紧身体起身回道。俯身的角度也恰好遮住他脸上并不明显的笑容。
“原本放了你,又何苦回来?”看着前方出现的人影,男子面上带出复杂的神色。
少年迎上他的视线,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随后将目光落在他脚边。“顾师傅,可是要杀了她?”
“怎幺?你想救她?”顾谅嘴角轻挑,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瞧去。一条灰色的粗布麻袋就放置在他脚下,袋子细长圆鼓,隐隐透出一个人的形状。“凭你,怕是不能。”
郁靖贤自然知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虽说起先不明就里,被顾谅因叔父命令突然带离书院远走京城。紧接着见到麻袋里的那人以及耳边陆陆续续听到的消息。即使不能猜到真相,大致也明白侯府定是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无论哪样,皆是死罪。
既如此,何不坦坦荡荡。
顾谅见少年慢步向他走来,脸上一片磊落洒脱,心中不由大赞一声。可紧随而来的就是满腔失落,让他胸闷痛楚,面目艰涩。
如若他真的是郁将军之子,该有多好。
郁靖贤被他面上的痛色怔的发惊,犯疑之时。就听“咚”的巨响,那人早已收了神色,将麻袋粗鲁的丢进车厢,翻身落在车辕前,手中的长鞭用力一挥,骏马仰天嚎叫,狂奔起来。
“有些真相会比死亡更让人痛苦。如果你不怕,就跟上来吧。”
那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令郁靖贤心中猛震。但他仅仅犹豫了半瞬,便狂奔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