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哥,那个北漠娘...不...女君要见您。”黑脸少年穿着小兵的衣服一路跑到马厩,朝正在喂马的马晖开口,声音偷偷摸摸的,像是极为害怕被人听见。
马晖手下动作微顿,脚步却未移开,用刷子轻柔的梳过马的脊背,并不出言。
盖磊跟着满脸激动的瞧着他手下的骏马,心中直发痒,恨不得将整个眼珠子都贴上去。不过他也只敢想想,手上可不敢乱动。他的命是老大救的,也没有老大那一身本领。一杆长枪宛若游龙,刚劲凶猛,能横扫数百敌军而不败。
想当年,他们可真是眼瞎啊,把老虎当病猫。幸好,老大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把这个拿去交给她。”愣神之时,对方忽抛来一个包袱,沉的让他手臂发麻。
“晖哥,你哪里来的这些?”盖磊颠了颠,这可真不少。
“人头赚来的。”马晖平淡开口,目光掠过远方的北漠俘虏营地。“你以后不用再过去了。”
“哦,好...晖哥,你去哪?”盖磊摸头听话应道。见对方翻身上马,不由的小跑着大声追问。
“骑马。”马晖轻轻挥鞭,胯下的马匹哒哒的开始小跑起来。起初,他在上面还有些东倒西歪,好几次都险险的坠落下来,只能死死的抱住马的脖子才稳住身体。后面,他渐渐学会用双腿夹紧马肚直起身。没过多会,竟然能拉着缰绳跑上小半圈。
他的眼底,是无法遮挡的坚定和雄心。
“启禀陛下,北漠来使。”
元玢手下朱笔未停,眼也未擡,“来的何人?”
“回圣上,为首的是北漠光禄大夫郭信,余等为北漠各部主事。”
郭信,八大贵姓之一。郭家一直以来以左贤王伏文进马首是瞻。如今伏文进病逝,想必这些人应该都被图梵收入麾下。加之如今被困的那位南阳城守将,乃羊氏族长次子。其兄多年前因伤病故。听说余下的兄弟才能平庸,不及其人。
“升袁晋城为金部主事,让他随唐绩一同前去。”
“诺。”
广丹领着人走进主院,忽见树枝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露珠,冰雪大的细小颗粒,晶莹剔透,不觉美不胜收。恍然想起前些日子刚过霜降,不由心中喟叹,时日过的真快。
她轻巧的进了屋,让人将洗具搁下,掀开珠帘拐进屏风后面。却不料夫人竟已经醒了,正在穿衣。
“怎幺不唤婢子们进来?”她快步奔了过去,替人拉好衣衫,抚平袖角。手下动作细致,语气却带上了几分埋怨,“是不是嫌弃奴婢们粗手粗脚,伺候不好您?”
“这说哪里话。”姜修若听闻微怔,转而抿笑,“只是今日醒的稍早,所以就自己起来了。”
“那是您将外间守门的侍女都撵了出去。”广丹随她在妆台前落座,从奁盒中取出木梳。边为她梳发边小声念叨,“知道您是心疼奴婢们。但您说说,有哪个大户人家屋中有不留人的道理?”
姜修若笑着听她絮叨,指尖把玩着一支翠色的发簪。待她说完后,才慢悠悠的开口,“我将青黛的嫁妆寄放在明青那里。若是我不在,到时候便由你替我交给她。”
广丹起初没怎幺细听,而后猛然醒悟过来她说的是个什幺意思。身体绵软的蹲在她的脚下,将人死死环住,满面惊恐无状,“夫人...在说什幺胡话?您...您怎幺可能不在...”
“呵...傻子...”轻盈的笑声落在耳畔,跟着她的眉心被温热的指尖轻触。如同许多年前那般,调皮,顽劣。
那时候,老太爷尚在,女郎无忧。
姜修若瞧着对方恍惚的神色,眉眼半弯,笑颜如花,柔声说道,“替我梳妆吧。”
广丹神色交织变化。突然,她像是明白了什幺。脸上苍色消退,缓缓起身落回夫人身后。低低应道,“诺。”
洛京昨日刚刚下了一场小雪,地下积了薄薄的一层,犹如细细的白沙,在漆黑的夜里泛出朦胧的冷意。凉风打着刺骨的漩涡卷起枯黄的残叶,飘飘零零的落在上面,掩下好似错觉般的黑影。
高床上的瘦弱男子仿佛是被梦魇缠绕,脸上惊恐可怖,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搭在锦被外侧的手臂,青筋环绕,指骨紧握成拳,发出古怪声响。
不过半会,一声凄冽嚎叫,男人双眼惊悸睁开,直愣愣的望着头顶,动也不动。
“侯爷?”守夜的仆人听着声响向里间走来。脚刚跨过屏风,就被床上人的眼睛吓的说不出话。
那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像是索命的厉鬼。带着针刺般的恶毒,又夹杂着说不明,看不懂的疯狂愤恨。
“去备热水,本侯要沐浴。”
寒凉的声音落下,仆从听的心惊肉跳,忙不迭地退出门去。“诺。”
郁俊诚偏着头见人恭顺退下,眸底泛起一股无人察觉的阴寒。还没等他想好用什幺借口除去这人,就听屋内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