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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耗了两小时,看时间差不多,程逐便回了家。

见她回来,程爷爷招呼着,让她看看还有什幺要理的。

客厅里堆了不少东西,都是程爷爷理出来的。

程逐一眼望去,看到了诸如电风扇、椅子、茶杯、锅碗瓢盆等东西,甚至还有一袋没用完的绿豆,几乎整个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包含在程爷爷“一定要带的东西”的清单中。

看这架势,二十辆搬家车叫来都不一定搬得完。

程逐欲言又止,最后说:“爷爷,您确定这些都要带走吗?”

程爷爷静了会儿,才道:“……小逐,我不想走。”

程逐沉默。

程爷爷的手有些发抖,扶着旁边的桌子坐下来,粗糙的手握成一个拳在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才慢慢松开,他说:“小逐,你爸指望不上,你又要读书,这幺多年来我和你奶奶俩老头老太太,哪有人陪,不都是和村里他们互相帮衬着。”

他的脸紧皱着,像是一团打湿又挤干的纸巾,布满令人难过的纹路。

“你瞧隔壁你刘爷爷,他那老婆走得早,就一个人,平常和别人也说不上话,就我一个陪着他,我们还约好每天都要下棋,万一我走了,他怎幺办。”

“我在这待了太久了,朋友们也都在这,我知道他们会在背后说我坏话,但我也会说他们的坏话,这都不影响我们的感情,该帮忙的时候还是会帮忙。”程爷爷看着地上歪七扭八的东西出神,“我不想要住多好的地方,也不想要多少钱,我就想和你奶奶好好的,待在棠村,种种菜养养花,闲得时候和街坊邻居唠唠嗑。”

“我们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只想过点自己喜欢的生活,这要求很难吗。”

客厅的电视没开,比平常安静许多。

“爷爷。”程逐轻声喊。

“小逐,我不想走。”程爷爷又重复了一次。

程逐有一些出神,半晌才说:“……东西先放着吧,我们先回医院。”

把程爷爷送到医院之后,程逐在楼下散步。

椭圆形的小广场,地面由黑白色的地砖砌成,有不少医院里的病人家属在这附近。

广场正当中有一个小型许愿池喷泉,一眼望去里面有不少硬币,每一枚都寄托了人们美好的愿望,沉甸甸地待在最底下,等待上帝看见它。

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程逐盯着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

下午四点,太阳刚刚生出些微的西沉架势,广场上依旧有不少人。

程卫国打来电话问程逐去哪里了,怎幺不回来陪程一洋。

自从程卫国出现,一件好事也没碰上,如今程逐听见他声音就心烦,于是二话不说撂了他的电话,但程卫国坚持不懈地打来,程逐便干脆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世界都清净。

又过了会儿,天色似乎变阴了些。

程逐在喷泉边坐着,迎面走来一对情侣。

他们询问程逐能不能帮忙拍张照片,程逐随手帮他们拍了一张,照片里,那对情侣笑得很灿烂,女生看着镜头,男生的视线则落在女生身上,看起来幸福满满。

他们朝程逐说谢谢,程逐勉强地笑了笑。

拿出手机翻了翻消息,只有大学寝室群依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放假的日子鲜有人记得今夕何夕,一位室友今天阴差阳错地点开手机日历,才发现假期已经快过完,焦虑感油然而生,不断询问大家的作业进度。

程逐的作业也还没做完,自从奶奶出事,她就再没有碰过笔。

往年夏天的这个时候,她早就把作业画完,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画孙鸣池,但每回画完的画都被孙鸣池拿走,没有一副清晰的留在她手里,而今年夏天……

程逐又一次点开孙鸣池的号码,“菩萨”两个字到现在还没改过。

大拇指在拨出键上虚虚地浮着,又很快移开,锁上屏幕,把手机放进口袋。

似乎碰到什幺,程逐从口袋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一根皱巴巴的香烟。

是之前在镇上的时候从孙鸣池嘴里抢来的,上面还留着一点牙印,很整齐。

程逐又想起那天在宾馆里,她让孙鸣池教她抽烟,想起第二天没看到孙鸣池在身边的慌张感,想到孙鸣池总是漫不经心让人产生错觉的温柔。

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越发心烦意乱,陡然生出满腔怒火,程逐气得对着喷泉踹了一脚。

“诶,那边的,你干嘛呢?”不远处的保安气势汹汹地跑过来。

反应过来的程逐立刻收脚道歉:“不好意思。”

这时,手机铃声又像警报一般响了起来。

程逐接起来问道:“怎幺了?”

紧接着她一个激灵,听见潘晓婷说:“程逐,我大姑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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