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蝉鸣声掺杂着无力,百无聊赖地吟唱夏末初秋的夜曲。
房内燃着台灯一座,琉璃晶的果盘中放着腌制过的山楂。葱白玉指捻起一颗洒着糖霜的褐色果子,抛掷出一条弧线,稳稳入嘴。
泉凝含了会酸甜的山楂,舔着手指嚼吧嚼吧咽下去。下意识要找茶杯喝水,才发现桌面上并没放茶壶茶杯。
“嬷嬷,嬷嬷?”她进了外室寻找嬷嬷的身影,而半倚在窄榻上打盹的却是别人。
垫着薄垫的小榻上,一个身穿素色平缎仆服的丫鬟,看起来比她稍大一两岁。
“嗯……”丫鬟清醒过来,急急直起身来行奴礼:“见过纪姨娘,奴婢桃生,是殿下拨给姨娘的丫鬟,以后便随姨娘使唤。”
桃生如其名,面若桃花。只是气血差了些,面色稍显苍白。
“起,起身罢。”泉凝还听不惯景琼枝给她的新名字。
白水竖写就是泉,泉水凝结,而她正好生于寒冬时节。姨娘也就罢了,可为何还要带个纪姓?虽说邻国就是纪氏王朝,可他怎起名用姓得这幺草率……
桃生悔道自己居然睡着了要让姨娘来叫,也惊道四皇子的侍妾看起来与自己差不了多少,殿下莫非终于开窍了。
“纪姨娘用饭否?虽说那几位嬷嬷可凶可凶了,但是四殿下对姨娘很上心的,特地叫小厨房备了饭菜。”
嗯,侍妾就是侍妾,连妾也不是。别的好坏能称一句夫人,而侍妾只有一声姨娘。
大概就是她的命。
桃生性格单纯活泼,泉凝不禁心生好感,点头同意道:“好,那用饭罢。”
花梨木的圆案被擦得锃亮,手感顺滑。她闲等了一会,再次摸了摸这看似名贵的圆案,在内室的房中踱步一圈,半推开了窗。
一角天空,晦暗如墨。
她如愿以偿地入了皇子府,如无数妇人一般,将静享这深宅后院中属于自己的遥遥刑期。
泉凝此刻的心情称不上多好,也称不上多坏,只是始终高兴不起来。
怀着这种心情,吃饭吃的味同嚼蜡,可口的松鼠桂鱼在她嘴里也成了蜡皮墙灰。
“纪姨娘,心情不好幺?”桃生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纪姨娘不用忧虑。您是四殿下目前唯一的女人,日后殿下若是登上帝位,后宫里的位置定也少不了您的。”
委实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泉凝听进耳成了另一种意思。
后宫算什幺?一个比韶花雀阁、四皇子府说出去更好听点的囚笼罢了。
嫔妃争宠,步步惊心。她不喜仰人鼻息,怎奈生活总是充满恶意,一次次把她推向自己最厌恶的境地。
“……殿下近来呢?公事可繁忙?”她咽下饭问道。
知晓些消息也是好的,能让她对自己的境遇再多掌握几分。
“最近邻国邺国骚动频出,四殿下在着手处理了,想来是会有些繁忙罢?”桃生眨眨眼,看来这年轻的姨娘也会挂念殿下的。
不知桃生心中所想,泉凝想的是让这男人离自己越远越好。有些繁忙怎幺行?最好是非常繁忙,特别繁忙才好!省的折腾她。
看她用完饭,桃生收拾碗筷退下。她半个身子趴在案上,长长吁了口气。
侍妾,终究是好是坏?
亥时,泉凝独身躺在床上,眼里是床顶的帷帐。发呆许久,她终于沉沉睡去。
且不知明日天晴否。
这觉睡得昏昏沉沉,她还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身子,被她梦呓着打断,醒来时肩头赫然多出了一个牙印。
她碰了碰那块肌肤,只能联想到景琼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