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氏在京的私宅,住着兴周几个庶出叔父。他不愿与之同爨,搬进了汉阳公主位于百宜坊的旧宅。
公主逝后,王邯一直未将此宅交还帝室,留了仆婢在其中,居住打理,是以主人离世多年,它并未荒废,仍维持着昔时的轩雅精洁。
自闭之人其实最敏感,对新的环境、陌生的人易生抵触。兴周盼望阿珮在母亲旧宅中,感受到些许母亲的气息,以为安慰。
但阿珮自来到京中,显而易见地不开心。
两夫妻得了女儿,宝爱异常,夜来将阿京放在中间,双双守着她眠,不肯委之乳保。阿珮做母亲亦尽心,常抱女在怀,亲哺乳之。
兴周有些担心女儿的智力,但阿京甫六月大,即从八哥学会了许多话,学步亦较常儿为速。偶尔翻个白眼,大有母风,是个聪慧调皮的小女孩。
休沐时,兴周常携妻女酒食,乘牛车,游东西市、曲池杏林、城郊土原,乃至寻常巷陌。
在宣德坊,忽遇一片火焚的废墟,残垣焦黑,瓦砾生荒草。夹在诸多富丽峻整的豪宅中,颇突兀阴森。
“咄!”
阿珮只看了一眼,即将头埋入兴周怀中。
兴周安抚着受惊的妻女,有些认出了,“这是——”
御夫了然接话,“——杨相公的私宅。杨相公父子兄弟在狱中遭缢杀,其妇孺无论少长,皆被令自缢宅中,而后举火焚宅。”
兴周无言。
主导这一惨烈屠戮之人,正是他的胞弟。
为南下来援的燕军所阻,宗周历时数月,虽攻破了邺城,并未擒得杨贽。自己反而面部中矢,眇一目。
京中主政的崔、王两家恐宗周冒进,与燕发生激烈冲突,酿成大型战争,联名发金牌,令他撤兵。
宗周凯旋至京,受封为淮阴侯。皇帝为分王郸权,设中护军一职,教他执掌。崔氏为他外舅,自无话。王氏权益受损,不免有新的动作。
于是当年冬,王邯遣次女环、两子腾空、跃空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