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寄柔的脸:“阿姐不想看镜子,为何不看我。”
距离之近,鼻尖贴着鼻尖。
异香萦绕。
浅浅的鼻息,仿佛正融化她肌骨。
赵瞻亦不好受。药效发作,她周身淡香气转浓,熏香盖不住。
蛰伏体内的暗流逐渐上浮,细密的异样感从皮肤钻出来。
赵瞻抓住她的手。
寄柔犹豫再三,不想这幺快败给身体。
“原来阿姐不想。”
赵瞻懂,深吸一口气,但颇不满她踯躅。
他一件一件地替她穿好衣服。
漫不经意的点触,最后一下收拢,恰到好处地把她吊起,不上不下,悬在半空。
赵瞻轻声说:“瞻逾矩了。”
分明是故意。
寄柔又恼又羞,眼眸蓄水雾。
她想要。
她硬生生憋住。
寄柔憋着一口气,按住他身下:“我以为是你想呐——昌奴。”
昌奴是她新近得知的赵瞻乳名,他亲生爷娘取的。
寄柔竭力表现得如几日前般游刃有余。
“是吗,柔娘。”
这是他编的,她可没把乳名告诉过他。
谁怕谁。
两个人对视着笑。
起身时寄柔腿脚有些软,她取了汗巾塞到胸前,猛一转头,见赵瞻觑她。
寄柔擡起下巴,赵瞻面无表情。
她擡手:“扶我。”
话音里情欲未褪,尾调似丝绒,仿若在撒娇。
赵瞻冷笑,袖子甩下来。
寄柔抓着他手起来,一个没站稳,要扑到赵瞻怀里。赵瞻忙扶,寄柔努力之下止住颓势,定住。
她看了看赵瞻的手,又擡眸看他的脸。
寄柔款款扬起娇媚的笑。
赵瞻拂袖而去。
奶房的胀感与未得到满足的身体滋长羞臊人的空虚。
寄柔抑制着异样,朝外间走。
膳罢,赵瞻戴上面具,婢女们重新入内伺候,舍内气氛冷冽,侍婢们皆当做看不见。
她们已然习惯。
两位主人定然吵架了。
观主与她的檀郎们就是这样,一会儿刀光剑影,一会儿蜜里调油。谁也说不出他们处得好还是不好。
温泉观侍奉的人不多,都是可信之人。
毕竟博陵郡王与县主礼法上是嫡姐与庶弟,有“血脉之亲”,又未婚苟合,这段关系决计不能宣之于口。
这儿近身伺候的侍婢,除了寄柔留下的松盏、珠云,其他全是聋哑天残的,只晓得管事教的手语,不认字,也不会说话。
而外围守卫的武婢,除非必要,否则不被允许进入道观中心。
赵瞻来得勤,却也是遮掩身份来的。他在外是郡王,在这温泉观,扮了好几个不同身份的她的檀郎。
今日这书生,若安排身份,便是博陵王私下里送来,她新收的寒门面首。
关注郡王府的外人会想,博陵王不想嫡姐插手府中事,不仅把她锁在道观,还给她送郎君。
高门腌臜,就这幺一点一点流传出去。
本朝风气开放,不甘寂寞的贵女偷偷养几个面首,有几个情郎,不大肆宣扬,御史台不会深究。
御史台是监管朝官的,里头的官们若管上男女情事,定是那事七拐八弯地与官场或皇家有交缠。譬如,十几年前,清河长公主豢养男宠,卖官鬻爵,以损害天家颜面的罪名,被圣人赐死。
寄柔觉得自己过分胆大,她与赵瞻如此,无异于刀尖上行走。
赵瞻倒好,不仅走,还要舞,隔几天便来一次,总假身份出城,叫她心惊胆颤。
但也因为此,暂时无人把日日要点卯的赵瞻和她扯在一处。
寄柔以替亡父亡母祈福禳灾的名目入道,她没有食邑,但身家很足,在城郊修了座无名的温泉观,还在长安城里买宅子改建了一座正经道观。
替她出家的居士住在长安。
她供着那处,也算求个心安。
日头高悬,冬阳照入窗棂,带来漂浮不定之感。
寄柔拿出绣架子,赵瞻捧书阅卷,一人占据一边。
寄柔待在观里,不愿成日纸醉金迷,把自己养废。通过松盏和珠云与外界保持一定联系之余,她尽可能地找事做。
玉手高低,丝线穿过细绢,绣架抻平的丝绢上,赫然一幅消寒图。
刺绣是个细致活,把一瓣花一丝不苟地绣出来,寄柔心火稍弱。她趁热打铁,干脆在丝绢空白处绣她近日读的文章。
寒梅旁布满诗文,皆是她克制时所绣。
寄柔学刺绣七八年,认真刺绣三年。
一开始绣得歪扭,猫能绣成虫子,三年过去,她把绣针运用自如,绣寒枝雄浑厚重似铮铮铁骨,绣花清秀静雅错落有致,绣字则龙飞凤舞苍劲峥嵘。
一腔怫郁怅惘,都寄托在副明艳繁茂的梅图里。
绣完了,她收了针,松盏适时说:“前几日,娘子前不是说想去外边走走吗?”
寄柔眯眼,看得松盏低下头。
寄柔想了想,瞥赵瞻。
他闲闲地翻过几页兵书,方察觉她注视。
赵瞻撑首,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