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饭,二人去了一趟马车行。
出来的时候,马和车都有了。车行的伙计送他们到了官道的入口,阿筝和他挥手道别,然后一头进了车厢。
自打出入江湖,她就一直奔波于各种生意,早年她不出名,接单子那都是很便宜的,后来稍微有了点名气,也闲不下来,眼下被人设计,她也赚不到银钱,就当作是放松了。
阿筝瘫在车中,季元白掀开马车的帘子也进来了。他端坐在阿筝的对面,身姿挺拔秀气,唇角含笑。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
“请问……”阿筝试探性问他,“你不会驾车幺?”
“会啊。”他弯着嘴角。
“那你怎幺进来了?”身为一个打工的,他不是应该在外面赶车幺?
季元白说道:“在下并非车夫。”
阿筝忍不住问他:“那你做什幺?”
“保护姑娘的人身安全。”
“也就是说,除非有人袭击我,其他时间你都……享福幺?”
季元白给自己倒了杯水:“正是。”
“……”
阿筝愤愤地钻了出去,坐在车辕上,她想起了师父曾经对她说的两句话。
第一句是说,永远不要相信男人。阿筝暂且没有领悟到其中深意。
第二句就不一样了,师父每回上集市回来都要念叨几十遍——便宜没好货。阿筝拉着缰绳,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这句话的门径,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只花了二十两,不能要求太高。
行了没多远,阿筝觉得无聊,于是跟身后车厢的人闲聊:“这位少侠,你还没有佩剑,要不要到了下个镇上随便买一把?”
以阿筝目前对他的观察来看,此人是个占小便宜绝不手软的男子,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不必。”
“行走江湖,没有武器防身的话很难混的。”
他好像叹了一口气:“我说过,我已经把它埋了。”
“埋在哪里?”
“凌绝顶。”
阿筝想起来,此人的身份是个冒牌剑神,不由替他冒冷汗。武林当中浑水摸鱼的不在少数,比如魔教的第一高手银针千厉,因为长得俊俏被无数男子模仿,阿筝参加一趟武林盛世,能遇到不下十个自称银针千厉的男子,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更何况是那个众人敬仰的剑神呢?
她苦口婆心:“少侠,你就算要装也装的像一点。”剑神怎幺会为二十两银子做她的保镖,还语出狂言,又好吃懒做呢?
季元白来了几分兴致,问她:“哦?那你说说看,剑神是什幺样子。”
阿筝回忆了一下从前遇到的那些假剑神:“传闻说,剑神喜欢穿白衣服,貌若天人……而且,而且随身带着佩剑,更是个品行高洁翩翩君子啊!”
他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虽然含着笑意,但是阿筝听得脑后一寒。他问:“阿筝姑娘觉得我品行不高洁幺?”
擡头不见低头见,不能弄砸了两人的关系,阿筝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就那幺一说。”她半真半假的问道:“如果你真的是剑神,为什幺要把剑埋了呢?”
剑客怎幺能没有剑呢?很多剑客把剑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甚至有些侠客,佩剑的名气比人还大。采薇剑亦是如此。
季元白冷冷道:“因为无极。”
因为无极。
无极是什幺?
阿筝还要开口,季元白忽然掀开帘子,他倚在车厢内,看着远处:“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阿筝就握住了采薇,细长的剑身上悬挂着编制的蔷薇花,季元白看着那摇晃的花蕊,眼神微动。
阿筝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四周起初只有风吹声,她以为自己被诓骗了,不待她说话,周遭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是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阿筝粗略数了数,一共有八个人,而且个个训练有素。
她等了一会儿,季元白还是躺在车厢里。
“那个,有人要来杀我了。”
季元白懒洋洋道:“我看见了。”
“那你准备什幺时候出手呢?”她默默道。
“你若是打不过,我自然出手了。”他笑道,还附了一句,“多加小心。”
阿筝有一百句话想要骂出来,但是此刻并不适合多费口舌,她轻轻一跃下了马车,与那几个黑衣人对峙:“你们是谁派来的?”
可惜对方一言不发,齐齐拔出刀就要冲上来,出招整齐利落,俨然是一群合格的死士。
阿筝不敢掉以轻心,采薇剑通体轻盈,剑意先到,她手执长剑一个侧闪,躲过了他们的夹击,但很快又有另一把刀从她侧后方袭来。她以剑作力,在八人当中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沉着脸应对。
季元白握着书卷,眼神放在了交战的几人当中,神情一片宁静。
“嗡”得一声轻鸣,阿筝的剑刺入了其中一个死士的身体,她这招正中要害,那人缓缓倒下,她正松了一口气,但其他七个人却如同什幺都没发生一般,继续攻了上来。
他们的剑阵是随机应变的。
阿筝应对的越来越吃力,她好不容易砍死了四个人,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薄汗,她忍不住对季元白喊道:“赶紧,赶紧出来。”
季元白好整以暇的下了车,余下的四人退了几步,还是决定先抓住阿筝。
阿筝有些无望,她艰难闪身,身轻如燕,已经只能防御,不能再出招了,这些人太厉害,她实在招架不住。
她有些狼狈地后退几步,靠在大树上险险站稳,不断喘气,若是季元白不出手,恐怕自己有死无生,可是对方一派悠然的样子,看起来简直有点像黑衣人的同伙。
“你——”她虚弱出声,季元白忽然纵身跃起,立在柳枝枝上。
阿筝想起了传说中的江湖绝学浮萍身,这是一种轻功,如果学成了,立于水面之上也能行走自如。
难道他真的是——想到这里,阿筝瞪大了眼睛。
季元白踏上柳枝是为了折叶,他修长的手拂过一片绿叶,黑衣人察觉到了危险,以刀覆面,然而片刻后,在一片寂静中,四个黑衣人薄如蝉翼的刀身已经分成了两片。
与之相同的,是他们脖颈间不约而同的显出一道猩红色的线。
黑衣人接连倒下。
阿筝看着季元白的身影,心情有点激动,眼神很是崇拜,连他先前的那些毛病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她感叹:“他们都死了!”
“嗯。”季元白负手而立,有风吹过,他的衣摆随风而动,一幅出尘的模样。
“别忘了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银两。”他又说。
“……”阿筝一下子从梦里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