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嘟了半声就被人接起,听着听筒里喊到一半紧急刹车的“尤”字。尤喜沉默了半晌,原来连她的私人号码也知道啊……
“黄山松。”你还知道多少事呢?
尤喜靠在椅背上边想边等着,下身是一阵欢愉过后的黏腻,她有点不爽地脱下内裤,耐心在湿哒哒的不适中消磨殆尽。
“黄山松。”
尤喜加强了语气,她在等他开口,开口叫她的名字。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急躁,黄山松口齿不甚清晰地喊着她:尤、尤喜。
尤喜懒洋洋地应:“嗯。”
她似乎并没有把话接下去的欲望,只是安静下来,等他继续开口。大有“你若不主动说话咱们就耗在这儿”的气势。
黄山松立正站好,手牢牢地攥着拳头,避免颤抖的身体带倒什幺东西,让尤喜听了去。可他越紧张,大脑就好像被人灌入了冷水泡过的吉利丁,整个脑袋变成了不会思考的果冻。酝酿了半天,只冒出一句:
“您…您累了的话、就早点休……”
“我骗他们的。”
他的“息”字还咬在唇齿间摇摇欲坠,自我厌弃的情绪还没升腾成型,就被尤喜拦截。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乃至他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黄山松用大拇指不断殴打抠挖着食指,想让自己冷静一点。
不过这似乎是无用功,他连喘气都带着颤颤悠悠的不安定。
像是猛然间想到什幺,尤喜停下翻找内衣的动作,认真地提问:
“黄山松,你在撸吗?”
听筒里传来一阵巨响,她把紧贴着耳朵的手机拿远了些。
引起这场骚动的人慢吞吞地思索着:是不是逼得太紧了啊……
“我也不是非要答案不可。”
她补了一句。
“没……没有。我只是有点紧张……没在、没在……撸……”他声音渐渐变小,到最后一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他骗了她,虽然现在没有,但刚刚……不能告诉她,不能。黄山松快要乱成一个毛线团,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
“这样啊……”
尤喜拉长尾音,语气里透着失望,好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黄山松不知道说什幺,只好沉默,浑然不觉手指已被自己抠到青紫。
他想结束这无厘头的通话,像以往的每天想结束对她的变态行径一样。于是他像以往一样,失败了。
“我去找你。”
显然,尤喜可不想结束,尤喜才刚开始呢。
电话那端像是蓦然闯入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儿,支支吾吾地念着不成句的字眼。不过好在,这次没扔掉手机。尤喜难得软下语气:
“我想见你。”
“黄山松,我想要什幺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她慢慢低下了声音,“现在,我只想见你。”
听筒里男人的粗喘完全掩盖住了电流。其实他声音很好听,叫床时应该更带劲。尤喜分心想着。
“为什幺……?”
“没有为什幺,黄山松。想见一个人不需要原因。”
也许神明只来一遭,所以哪怕一时取乐也好,被戏弄也好,甚至被惩罚也好。阴沟里的凡人,下水道的老鼠,抓住她抛来的橄榄枝吧。
不要放手。
“好。”
他们约在了“第一次见面”的喜来饭店。
尤喜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人。
发蜡擦太多了,整颗头像浸了猪油。香水可能是刚买的,烟草香,不适合他。他连大衣都没穿,规规矩矩穿了西装,打了领结,系了袖扣。单看着一身行头,像是房地产总经理要开会。
好蠢。
冻得发红的鼻头,打颤的手,吐出的白气,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眼神。
好蠢。
但有点可爱。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很快垂下眼皮,随后自来熟似的牵过他的手。
黄山松僵硬着。
阴沟里的老鼠,握到了神的手。比他臆想的还要温柔暖和。
尤喜落座也没松开黄山松,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出。尤喜攥白了的指节告诉他,没门儿。
服务生见怪不怪,年轻的情侣们都是这样,祈求上苍一天能再多出一小时,二十五个小时,每分都在一起。
“这是菜单,二位可以先看看。需要点餐您再按铃叫我。”
“好,谢谢。”
黄山松端坐着没敢动弹,小心地压抑鼓噪的心脏,小心地偷看她。
尤喜仔细挑选着餐点,从冷菜看到热菜,从饮品看到甜点。
“你想吃什幺?”她看向黄山松,抓到他慌乱间没收回的眼神。
逮住你了。这样可不行啊,怎幺总是被逮住呢?她笑得像个冠军得主。黄山松咽了口唾沫。
“我……都可以。”
“你不知道约会时的禁忌词语就是\'随便\'、\'都可以\'吗?”
她逼到他眼前,近到像是在交换二氧化碳。
“我帮你点?”
对面人不敢呼气,憋得整张脸涨红,猛点头。
尤喜退回原本的位置,继续研究起菜单,回忆着上一次他吃了哪些菜。
他松了一口气,肩膀也垮下来,又意识到右手还被她牵着,顿时僵直。
尤喜没空管他这些小动作,她皱着眉头:当时光顾着勾引他了,根本没看他吃没吃菜啊。干脆按着自己口味点了。
“能吃辣吗?”
“能!”不能。
“能喝酒吗?”
“能!”不能。
黄山松默默给自己打气:别挑三拣四跟个窝囊废似的!别让她看不起你!
黄山松这个职场精英,现在像丢了大脑,把不能吃辣、不能喝酒,划分到了容易被尤喜看不起的行列。
尤喜招来服务生点餐,黄山松也不敢再偷看她,只好低头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暖气烘得好足,他的手出了好多汗,可尤喜还是没放开他。
牢牢地牵着。
“好的,您稍等。”尤喜点完了。
尤喜看着黄山松,想了一会:
“黄山松。”
“你喜欢我吧。”
上扬的尾音,笃定的陈述句。女人在座椅上放松身体凝视着他,脖颈间的项链折射着餐厅的灯光,闪闪发亮。
她仍然在等一个回答。
黄山松像是被一帧一帧放慢了动作,缓缓擡头,他听到自己的骨头撞在一起,嘎哒作响。
“是,对不起……”他恍惚地想着,原来这就是鸿门宴啊。尤喜发现了,所以要把他心里那个恶心的老鼠刺死。
“那要和我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