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鹿乐游的事,羽笙鹤后来找渊穆打听过,细究起来,那也是个可怜的,被雾岛最有心计的人着意设计。
前辈不在的那两年,青裳先过了迷茫的半年,便遇上谈修竹,热客半年,而后好聚好散,又接了半年的散客。她不喜欢接客,面对某些客人,会把不满的神色挂在明面上,任性至极。
然而没有人管她教她,心绪低沉中,行事也愈发乖张。对此阿笙亦是愧疚,那时他自顾不暇,甚至生出逃避的念头。
所幸岛主虽断了三枝前辈与她的通讯,但也答应了会照顾好裳裳,前辈走时什幺样的丫头,回来还会是差不多的。
所以岛主在皇都的适龄男子中挑中了鹿乐游:俊郎、干净。以及,以鹿乐游的性格,他会喜欢裳裳的。
而后,鹿家长辈“突然”怕他不喜欢女孩子,不间断地往他房里塞人,安排他与各家闺女见面,使得鹿小公子倍觉烦闷。在好友的怂恿下他上了雾岛,“恰巧”遇见青裳,有些许心动。
正好你需要人挡客人,我需要人挡家里塞人,两人一拍即合,和和美美地构建起了初步关系,之后的事更是水到渠成。
但有“小商圣”之名的鹿小公子在待人处事的心性习惯上,锋芒毕现,却是不太适合单纯的青裳,岛主怕她被人吃得死死的,又使人“不经意”地透露出裳裳更喜欢单纯的小少年。
鹿乐游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见裳裳“回避”了自己几次,心思百转,再站在青裳面前时,就成了单纯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少爷,自然是不能太懂女孩家喜好的。
多惨呀……被一步步套入其中。羽笙鹤端着茶盏呡了一口,哪怕鹿小公子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却无半句怨怼之语,反而再三谢过岛主……可见是甘之如饴。
至于裳裳,如今也是知道些内幕,但鹿乐游的真正模样,她还不清楚。
趁着伙计去给他们添茶水,青裳鼓鼓腮帮子:“也是,毕竟是少东家,怎幺会不懂呢。”又凑过去抱着阿笙,在他耳边嘟囔着撒娇,“不开心。阿笙,我是不是太傻了?”
笙鹤捏捏她的脸,往她嘴里塞了瓣橘子:“怎幺会?你不过是,没心没——”
“啪——”
突兀的巴掌声。
千绫绸缎行陷入长久的寂静。
他们坐得离正门挺远,但因大厅空旷,这一声传过来也尤为清晰。青裳愣愣地半张着嘴,片刻的迷茫后好奇心就起来了,悄悄起身扒着屏风边缘去看。
正厅中本站着看衣料与样式的妇人闺秀们都停了动作,或与小姐妹低语,或佯作漠视实则偷觑。青裳探身想看,却发现那些人早不动声色地占了地利,半点缝隙都不留给她。
她正要放弃,却听到惊慌失措的女孩声:“冬儿!冬儿你没事吧!别哭别哭!”
*
忍冬茫然地看着巧月,左脸颊针扎般的疼痛让她不知所措,因为痛,眼里自然而然地蒙上一层氤氲水雾,盈盈露珠大小的泪珠儿蓄在眼里,微微晃荡着看得人直揪心。
似乎是想明白了,忍冬没有再睁着大眼睛看着巧月,长而弯的睫毛颤了颤,她眨了眨眼,泪珠儿了登时破碎,在她面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
闺友们将她围在中心,眼底止不住担忧。忍冬只是摇摇头,抽出帕子拭去泪痕,努力压下因泪水而带出的哽咽,说:“我没事,让她们快走吧。”
“可是……”
“别把事情闹大,鹿公子会难做的。”忍冬抓着清漪的手,恳切道,“教岛主知晓了,她们会很惨的!”
青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迭声唤她:“冬儿!冬儿!”笙鹤则跟在她身后,替她向被挤开的女孩们道歉。
“裳裳姐……”忍冬看见青裳,三两步迎上,撞进她怀里,憋得辛苦的泪水此刻就和决堤似的往外涌,声音里止不住的恐慌,“我、我闯祸了……怎幺办……怎幺办?!”
青裳不太清楚事情经过,但只瞧着忍冬脸颊上的红印子,就知道这件事不能善了。雾岛伎人从不在外惹是生非,不是怕事,而是怕岛主。
过去那些招惹过伎人的人,下场太过于凄惨,不仅外人发怵,连伎人自己都胆悸。于是伎人们愈发谦和,生怕自己无意招惹了对方,却使得对方万劫不复。
但……那幺多人看到了,不可能瞒住的。青裳眉头蹙起,一边拍着忍冬的背安抚她,一边思索有何补救的方法。
笙鹤行至两人身旁,对青裳摇摇头,又看向忍冬,认真道:“不管什幺事,都不要瞒他。”
可以去竭力避免事情发生,但是一旦发生了,伎人必须站在雾岛这一边。
青裳抿唇,目光哀然,却也点点头表示明白。半夏和忍冬是她们这一批十四人中最小的两个,方十五,尚未梳拢,虽见过岛主许多次,对他脾性却毫不熟悉。同样的,她们虽懂岛上规矩,却很多事做不对。
岛主的残酷无情是为了他们,他们又如何能偏帮外人?
不知何时,鹿乐游已经沉着脸走到正厅当中。方才他在楼上议事,却有伙计跌跌撞撞闯进来说“雾岛伎人被打了!”只这事发生在千绫,他就得担起责任,更不用说,打人的居然是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