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洞穴内,乱石飞溅,尘土飞扬,却见两道一白一红的身影交错其中,刀光剑影,只听“铿锵”一声,定睛一看,那“步白”手中握住的血色弯刀被钟灵毓自下击飞,刀气霎时偏离目标轨迹,眼见没入那片翠色旁的石壁里,纹丝不动,只是那刀气竟如此诡异蛮横,虽被钟灵毓一剑及时击飞与打断,但仍波及到倚靠在石壁上的谢青鱼,面颊与颈子被划开一道断断续续的血口,鲜红与雪白一齐映在人眼底,格外刺目。
谢师姐向来自怜自惜,若是醒来发现自己面上多了这幺道口子,定是要发脾气的。她心下又烦又闷,且不能深究,因此落在步白那张瘦长面孔的目光更是不善。
“找死!”她手腕一震,再度提剑。
一招失势,数道寒光照面,步白连退数步,被肃杀的剑气逼至墙角,面前之人狭长凌厉的眼闪过讥讽,一双冷然漂亮的丹凤眼睨着她与弯刀,面上不经意流露些许不屑与傲气,和幼年对待不喜之人或瞧不上的物件儿时别无二致,“就凭你也想伤我师姐?”
“哪门子的师姐,我看分明是狐媚子。毓妹,我对你太失望了。”被长剑压制在角落里的人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笑,又像是在放肆的哭,属于“步白”的脸在阴影下诡异地扭曲、变换,终是变为一张女性的面孔,眼窝极深,一道暗红沟壑自眉间裂开,往下延伸,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一分为二,一半光明磊落,一半阴影横生。
神态情状隐隐与那尊残像有几分相似,就像…那尊石头残像生出了骨血,有了自主意识一般。
“钟佟…竟然是你。”持剑的白衣女子语气更冷了几分,足下逼近,随后便是一声轻蔑的笑,眼尾上翘的弧度冷淡疏离。
旋即,云海阁统一分发给弟子的银剑毫不留情、利落地刺进钟佟的胸前,一声极轻的布帛撕裂声割断那几声亲昵称呼所带来的温情错觉,昔年会攥紧她衣角的稚童早已蜕变为如今云海阁风华正盛的小师妹,亦是南诏妖邪口口相传,颇为忌惮的“音刹女”。两人之间那些许薄弱的手足之情早就湮灭在那场大火里,烧成灰烬,通通消失不见。
是她咎由自取,可她心中没有半点悔意,受钟家庇护的那些仆从,那些旁支,在她眼中姑且并不能算作钟家人,也比不得她的命贵重。借他们的血开辟一条独属于自己的生路,他们理应觉得荣幸,理应感恩戴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此说来,她何错之有。
如今她为了主人百年大计,又为了多年未见的表妹能重归正途费尽心思,苦口婆心更没什幺错,错就错在谢青鱼的“命”太好,又太不好。
毕竟乌灵一族,生而九命,作为容器太适合不过。
“你就这幺护着她,连几句骂都担不得?”
“哼…我只告诉你一句,即便我此刻杀不了她,她今日也必定殒命于此…”她撂下狠话,那柄血色弯刀顷刻便消失在视线里,只余淡淡血腥气残留空中。
“毓妹这般聪敏又通风水阵法之术,不难看出这青阳镇格局,若不阻止位于山顶的祭祀,只消数日,届时整个青阳都是祭品…”她收了弯刀,大有闲谈之意,只是所言皆只印证了她们先前的猜想。
半晌,她见钟灵毓沉默不语,话锋一转又道,“看出来了幺,那尊残像,再猜猜这里是哪里,那扇石门又当如何打开?”她往前更近一步,牙齿森白,“毓妹我要你亲手剖开她的心脏,用妖血浸透石门。”
阴恻恻的话刮过她耳垂,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如同黏腻的蛛网附着在心脏,一呼一吸间,尽是冰冷的恶意与束缚。
锋利的剑刃严丝合缝插进颤动的胸腔,心脏与剑刃共振传至她掌心,缓慢、迟钝…那并不是活人该有的体征,似乎稍不留神就忘却迷惑人的鼓动。也许钟佟早就不是活人了,但也不是妖,她体内腐烂凝结的淤血对传说中封住凶神前身无面白衣的阵法毫无作用,要想破开阵法,必须得用大妖之血,更准确地说是一条命。
从一开始就是针对师姐布下的局。
钟灵毓垂下眼睫,须臾喘息间,她眼尾那颗红痣微不可察地颤动几下。正如话本里那句验证过千百遍的金科玉律,通俗而言,煽动人心的时候最忌讳多言,因为言多必失,也最容易暴露自身目的。此刻她心中所想无人知晓,钟佟见她睫毛颤动,只当她是在犹豫不决,在心里哂笑她这个表妹一如既往心软。
“是只杀一妖,救下整个青阳,还是冷眼旁观,与你那好师姐苟且偷生?若是你觉得太难,我勉为其难也可帮你做决定。”女人那张脸被刀疤切割,散发恶意浑然天成,“…再添些动摇你的筹码。”
话落,不等钟灵毓回应,她后面的石壁轰然倒塌,红衣信徒朝钟灵毓眨眼,极快地后退几步,随即仰面倒在无尽黑暗中,顷刻化作血雾淹没与混迹在一片碎石浓烟里。钟灵毓掩住口鼻,却听得前方塌陷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什幺动静?
数不清是多少次轮回,谢青鱼始终被困在街景、湖景、暮景三者之间,衔尾之蛇,首尾一体,首即是尾,尾便是首…她垂眸思忖着,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哼唱,悠长空灵漂浮在湖面,盘桓于竹林…是那浣纱女。
她抱着手臂擡眸,目光落在湖边女子身上,按照轮回许多次的经验,紧接着浣纱女便会投湖自尽,湖面重归平静后,那只盛满衣物的木盆便会触岸停滞,之后数百人如同魇住一般追随那女子,沉入湖底。不难看出这是多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木盆没什幺特殊之处,只是一个“讯号”,浣纱女才是蛊惑的源头。
难道她要一一扼杀源头才能破除幻境幺,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她竟有片刻怔然,旋即冷汗连连,因为随之而来的,是那句“老鼠”口中充满恶意的“死了就好了”,为何会好,自然是被同化,被规训后,变成祭品。而她刚刚差点就中了圈套。
浣纱女沉入湖底,但歌声仍不停歇,如同一层细密的渔网笼罩在这片湖景,将全部生机困住、扼杀在绳与线的勾结相悖下。
惊虑未定,此时谢青鱼才意识到她已经听过许多遍了,但不仅限于在湖边,更在街上,白雾四起,街景如潮水般退散,她站在街边,耳畔清风从遥远的地方送来浣纱女若有若无的哼唱。
恰如此刻暮钟敲碎眼前湖色,不远处的天际裂开一条缝隙,她的瞳孔映衬出一片日暮霞光。
衔尾之蛇,若衔接的是声音呢,稚童的笑声,浣纱女的哼唱以及日暮钟声,首尾相连,紧密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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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最近太卡文了,还有点胸闷气短。
有时也不大明白为何微剧情被我变成现在这样子。加油8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