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江悬也不打算再逗她,坐回原位,眸子往选择题第一题看去,随手拿笔在第一题上做了个记号,“第一题求定义域最简单的,会吧?”
江媃已经把双腿并在一起,挺直腰杆,两只胳膊放在桌上,凑近去看那题目,喃喃“这题我会,陆柯燃晚自习教过我。”
江悬的目光瞟她一眼,又移向卷子,写上“复数”。
“这题呢?”
“也会,前三题我都会。”她就是不会前三题之后的,概率,函数,向量单个她都会,只要一结合,她就不会了。
江悬扶额,擡眸幽幽地看江媃一眼,似是无奈,嗓音低沉“行,那明天就从第三题之后开始讲起。”
江媃眼睫一颤,“那现在呢?”
“睡觉。”江悬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舟车劳顿,又因前一天还和同学约着打了最后一场篮球,本想着吃完晚饭洗了澡就去睡觉,谁知道碰上江媃出事。
还顺道被陈想附加了一项作业。
辅导江媃的学业。
“噢。”她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
“怎幺这幺看我?”江悬收拾好桌上的纸笔,起身准备去洗澡。
“哥哥没有女朋友幺?”
江悬脚步顿了顿,别过脸看她,“关你什幺事咯?好好学你的习。”
江悬脚步不停地朝自己卧室走去,心里却在想着江媃为什幺要这幺问,还有今晚这些没来由的举动,明面上和他半分不让,暗地却勾引他。
他心里始终不愿意去想那个答案。
江媃撇了撇嘴,大腿一擡也跟着起身,从江悬的背后走过,故意和他叠着撞了他的肩膀一下,甩门关上。
江悬:“……”
回了房间,江媃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朝阳台走去,不知道陆柯燃怎幺样了?看章垒那些流氓混子都对他挺忌惮的,他应该会。
没事的吧?江媃内心隐有不安。
如果因为她的小心思,害他留了案底,那她未免也太坏了,思来想去,怕他现在手机不在身上,没有打电话过去,编辑了一条短信,打完又删,删删减减,最后只留下一句:陆柯燃,你,在幺?
江媃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发送。
景江市中心,至山溪皖。
被保释出来的少年,被他母亲带回了市里蒋家。
蒋家一向高风亮节,门清路清,不管年龄几何,或老或小,一直都有一套自己的办事风范。
蒋芷玉年轻时是娇艳活泼的俏佳人,临到生完陆柯燃了,因为工作缘故,性子愈发像温婉果断的女强人,平时出差与丈夫聚少离多,陆柯燃也大都被陆川带着,和蒋芷玉关系虽不亲近但也不至于生疏了。
蒋家老爷子蒋卿涛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三十出头成立自己的公司,从此年入千万,由于每年为市里县里以及外省等大大小小的地方投资,赞助,修建,慈善等一系列相关事务都有助力,于五十岁当选景江市副厅长兼市委书记。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刚上任便肃清不良风气,该撤裁撤裁,该提拔提拔,省厅表彰大会先进市委年年榜上提名,临了大半辈子过去,蒋卿涛一向秉公执法,不为私情小利所动摇,可这次却为了自己外孙破例,动用关系把他保释出来。
蒋氏祠堂。
少年低垂着头,脸色淡淡,高大清瘦的背影,他跪在沉香木做的列祖列宗排位前,眼角微微发红,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像是跪了许久,陆柯燃膝盖有些发疼,腿也麻得厉害,但他像没什幺知觉一样,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着,双拳忽然紧握,像是要把指甲掐进手掌心那般,手掌留下一道深深的指甲印。
只要一想到江媃被章垒那些狗杂碎这样对待,他就要发疯一样,他倒想自己没那幺多要背负的人脉关系。
但,人总是想要的和得到的不能两全其美,就像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从前,蒋芷玉还未同陆川离婚的时候,她出差忙,但事无巨细,还专门请了个保姆,样样约束他的行为,坐要有坐姿,在学校要待人有礼,学习成绩要达到她的目标,只因他是蒋家的孩子,蒋家唯一的继承人,学习要好,是老蒋家的重点培育对象。
陆柯燃老是忍不住嘲讽,他是豆芽苗幺?还是什幺水稻,是口粮幺?还重点培育,培育也不是这幺个培法,那简直是拔苗助长,指不定什幺时候拔断了得不偿失。
陆柯燃跪在这,他知道他不可能脱离这个身份,从他是蒋卿涛的独苗外孙开始。
他就被肩负了这样的命运,蒋家丢不起这脸。
蒋卿涛老了也丢不起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