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一夜过去。

少年背后的红木大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系着领带的高大男人迈着稳健而步伐微慢的步子走来,他黑发中掺杂了不少白发,留着平头,神态一脸刚正不阿,只是眉间紧蹙。

这男人背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妇人,气质温婉典雅,便是蒋芷玉。

男人不言而喻,自然是蒋卿涛了。

老爷子一路走上祠堂的台阶,一言不发地俯视着自己的外孙,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不怒自威,声音醇厚洪亮。

“陆柯燃,你看看你做了什幺事?!”老爷子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指着跪在地上的少年的手不断晃动着,明显是被气得不轻。

陆柯燃只是垂着头,面无表情,他知道在自己这个外公面前,他的话不会有任何说服力,索性一句话也不说。

“我们老蒋家,到了我这代,没有男丁,只出了女将,本以为把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便能不负众望,你母亲从你小便把你照看得精细,可你呢?”蒋卿涛看着列祖列宗的排位,声色厉下。

“你又是怎幺回报你母亲的?当年你父亲陆川执意和你母亲争夺你的抚养权,你做了什幺选择?把你母亲抛在了一边,不闻不问,宁愿跟着你那不成器的父亲!”蒋卿涛的声音萦绕在整个祠堂,祠堂的环境清幽,声音显得尤为洪亮有力。

显然老爷子对陆川本人也是极有意见的,当初他便不愿让蒋芷玉嫁到那距离景江市区遥远的曲塘镇去,他不明白蒋芷玉怎幺就看上那个穷小子,后来的结果证明,他当时看人的眼光是对的。

“爸,别说了,我不怪燃燃”,蒋芷玉站在另一边的老式靠背木椅边上,看着蒋卿涛训斥陆柯燃,陆柯燃只有很小的时候来这住过一段时间,蒋卿涛平日事务繁忙,很多时候都只有逢年过节才见一次面。

“燃燃从小就是乖孩子,只是可能后来我和陆川离婚了,没有在他身边,是我的疏忽。”蒋芷玉温婉的声音响起,像是在为陆柯燃说情,“燃燃要不是为了救人,也不会这样。”

“你到现在还为了他说话!要不是我,他能好好地跪在这给列祖列宗认错?”老爷子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蒋芷玉。

“我没错。”少年清澈干净的嗓音淡淡。

这句话在蒋卿涛耳朵里就像负隅顽抗的浑话,他倒想劈头盖脸骂陆柯燃一顿,但他一向的身份不允许这种行为发生,老爷子身形晃了一下,蒋芷玉忙上前扶住,脸色担忧,“爸,您别激动,别给他气着了,燃燃也就是个小孩子,不懂事。”

“你没错?没错的话,你何必跪在这跟我说话?英雄救美的你,现在应该蹲在监狱里,而不是在这和一个老人顶嘴!”蒋卿涛深吸一口气,擡手示意蒋芷玉不必扶他,清风正气了一辈子,到老了还是为了私情破例。

偏生自家的崽子还不认,他不气才有鬼了。

陆柯燃拳头攥得很紧,是啊,现在这一切都是所谓的靠山给的,是他蒋卿涛给的,否则此刻他恐怕还在监狱里头。

他薄唇紧抿着,牙齿咬得舌头都溢出了血,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下,身形微微颤抖着,脸色显得苍白。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都是自家人,爸,燃燃他知道错了才会回来的,陆川也同意了让出抚养权”,蒋芷玉说到这,脸色微变,看蒋卿涛眼色,“章垒一家那边,他父母在蒋氏名下一公司做假账,这边我堵了口风,那派出所那边…”

蒋卿涛打断,威慑她一眼“不用你担心。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说完负气甩了甩手,就大步迈出祠堂。

蒋芷玉见蒋卿涛走了,连忙俯身去扶陆柯燃,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燃燃,快起来!”这一晚,她没敢让陆柯燃起来,她知道这是蒋卿涛的意思。

陆柯燃没有顺着蒋芷玉起身,依旧淡声“妈,我自己起,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靠任何一个人的力量。”

蒋芷玉的手没有把她儿子扶起来,眼里含泪,心疼得不行,只是站在一旁。

在这跪了一晚上,陆柯燃的腿已经不是他的了,单手撑着地面,慢慢擡起失去知觉的双腿,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但还是慢慢站稳了。

蒋芷玉内心捉急,但她儿子就是这倔脾气,她很清楚,陆柯燃认定了的事情,便不会再变,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可以拿捏住他的想法。

便是以让章垒一众学生流氓入狱,江媃名声不受损害为条件,让陆柯燃答应回到蒋家,离开贵兹中学,就读景江市一中,于景江最好的中学读完他高中剩下的学年,留在蒋家人的眼皮底下,未来走蒋家为他铺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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