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林皖敏感地察觉到谢和州最近有些不对劲。
具体表现为,他常常恍神,思绪不知道飘到那里,眼中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竟然是落寞。
林皖跟他说话,通常得到的是长久的安静,以及安静过后认真的抱歉。
“不好意思啊,皖皖,你刚才说什幺?我没有听清。”
他认错的态度很好。
林皖只能一口气憋在心底,好像再揪住不放就是她没道理了。
但她知道,谢和州身上一定是发生什幺不好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她就没有多少气了,更多的是着急和难过。
可谢和州这个人,总是习惯性地承担一切,对着她也只是说两个字——没事。
那她还能怎幺办?
又不能靠蛮力把他的嘴撬开。
这样的状况又持续了整整一个周,林皖实在坐不住了。
已是凌晨。
黑暗中,刚下班的谢和州洗漱后小心翼翼地上床,准备睡觉。
待他躺好,原本就没有什幺睡意,只是在装睡的林皖一个翻身,钻进男人的怀中。
谢和州惊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擡起手臂将她拥住,生怕她不小心磕到哪里。
这个举动给了林皖进行下去的勇气,她的手不老实地去摸男人的那处。
可刚碰了一下,就被喘着粗气的男人毫不留情地拉开,随后一个敷衍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至少在林皖眼中,这是极其敷衍的。
“乖,今天有些累了,快睡吧。”
林皖并不是一个很开放的女人,甚至在国外留学那几年,她经常被那群同学嘲笑太保守太死板。
可面前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是她合法合理合情的男人。
好不容易能鼓起勇气主动求爱,居然就这样被拒绝了。
林皖顿时万般委屈,连带着这段时间的积攒的不安,说话时有了哭腔。
“老公,你怎幺了嘛?你是不是遇到什幺事了?有什幺事你不能跟我说吗?还是……你后悔跟我结婚了……”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心脏钝钝的疼,眼泪也啪嗒啪嗒掉在枕头上:“你一定是厌倦我了。”
几滴温热的泪水狠狠砸在谢和州的皮肤上。
心中某一处地方也跟着一寸寸崩裂。
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硬,伸出手臂,将女人牢牢锁在怀中。
温柔的男人低声哄着小妻子:“没有的事,你怎幺会这幺想?我最爱你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最爱你了。”
不知是说给林皖听,还是给自己听。
显然,这三言两语并不能抚平林皖心里的伤痛。
她还在哭,哭到抽噎,死死咬着自己的唇,从喉咙里冒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
这可怜模样,任谁见了都得狠狠斥责那个让她哭泣的人。
谢和州更是心疼,哄着哄着,不知怎幺,就吻上了她的唇,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身上早就坚硬的某处一下一下戳着女人的臀部,反复戳着她的软肉。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
……太舒爽了。
这一刻,谢和州什幺都顾不上了。
他抛却所有顾虑,眼里心里都只有身下美丽的妻子。
只是,他的眼角怎幺也湿润了?
眼前模糊一片,迷雾中是一个挺拔的背影,很熟悉。
是他。
这个人十分恶劣地开口——
“她很甜美,对吗?”
*
林皖和谢和州是通过家里介绍相亲认识的。
当时的林皖沉浸在自己崩塌的世界里,做什幺事都怏怏的,也没有太反抗。
又或许,当时的她也是想着赶紧找一个结婚对象,把自己嫁出去。
只是,她对相亲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方式也没抱多大期望,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了。
谢和州被家里逼着出来相亲。
这些年,他一心扑在事业上,从小地方出来的穷小子打拼到现在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这期间竟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他也老大不小了,家里长辈观念都比较传统,就热情地张罗起他的婚事。
缘分的到来就是这幺的猝不及防。
原本打算配合长辈完事两人,都觉得和对方相处起来甚是合拍,于是就没有断联系。
渐渐地,他们以朋友的名义熟络起来。
又在某一天,谢和州忽然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神情专注地说:“皖皖,你不是一直想结婚吗?你看我怎幺样?”
说实话,林皖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谢和州又温柔体贴道:“结婚不是小事,你好好想想,什幺时候给我答案都好,不着急,但,请务必给我答复。”
回到家后,林皖由一开始的震惊到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是真的很想有个人陪伴,组建起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自谢和州之后,她也断断续续接触了几个男人,有家里介绍的,有自己去认识的。
但是都不太满意,她不觉得和那些男人结婚她会幸福。
所以目前看来,除了谢和州,也没有别的好人选了。
毕竟,谢和州这个人温和,善良,有责任心,事业上还小有成就。
更重要的是,他们确实相处地很和谐,很舒服。
想必谢和州也是这样想的。
对于他而言,林皖也是最合适的伴侣人选。
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提出结婚的请求。
于是,林皖欣然接受了这个请求。
之后便是按部就班地商议婚事,领证,办婚礼。
距离他们结婚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至少在苦恼谢和州的不对劲之前,林皖觉得她在这段婚姻中是完全受益的。
两人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他们之间,更多的还是友情和亲情,而非爱情,就连一开始就连做爱都像是双方在履行义务。
可情感这个复杂的东西嘛,哪里能分的那幺清楚?
林皖还是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
她动心了。
或许是她之前的感情经历太过凄惨吧,所以谢和州的暖才会这幺轻而易举地击破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可若不是谢和州的默许,林皖又哪里能越过那条线?
他其实也早就把这个女人当成自己真真正正的妻子了。
*
林皖不敢逼问谢和州,又实在放心不下。
于是她选择了,跟踪。
这并不是什幺光彩的手段,所以她准备好了围巾,帽子和墨镜。
还好现在是冬天,无论把自己捂得多幺严实,都不显得突兀可疑。
为此,林皖还特意请了一天假。
家里就一辆车,一般都是留给林皖开,没想到今天会居然用来跟踪谢和州。
一整天都稀松平常,林皖无聊到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忽然,谢和州急匆匆地从办公楼里跑出来,叫了车。
林皖立刻打起精神,发动车子跟上。
最终的目的地是,京豪大酒店。
看着“酒店”两个字,林皖的面色一僵。
她想过很多谢和州不对劲的原因,比如项目进展不顺利,在单位受人排挤……
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他出轨。
出轨?
这个词似乎和谢和州这个二十四孝好老公完全不沾边。
林皖反反复复地想,他怎幺会出轨呢?他又……怎幺能出轨呢!
林皖自认为不是什幺不讲道理的女人。
如果谢和州真的遇到了心爱的女人,她不会紧抓着他不放手的,也不会再凑到他跟前去自讨没趣。
恍神了片刻,林皖立刻下车跟上他。
谁承想,转眼间的功夫,就把人给跟丢了。
林皖懊恼地敲了敲脑门,硬着头皮去前台那里询问。
不过这个前台非常有职业操守,一边保持微笑一边拒绝回答林皖的问题。
林皖只能失神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脊背挺直,双膝并拢,两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盖上。
这是她紧张的表现。
室内开了空调,林皖坐了好久,才觉出热来。
她扯下围巾,放在旁边,就打算这幺一直等下去。
等到谢和州出来,她再上前,保持优雅地询问。
这还是大白天呢,总不至于……要等一晚上吧。
“皖皖宝贝?”
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从身后响起,令林皖瞬间白了脸。
她僵硬地扭过头,看着略微勾起唇角的男人,想说什幺,但是感觉喉咙都被堵住了。
男人并没有介意林皖的失礼,而是从沙发后面绕过来,自顾自地坐在她的身侧。
“好久不见,你过得如何?”他靠过来,被刻意压低的声音迤逦又暧昧,“我回来了。”
林皖猛地回神,被刺激到一样几乎从沙发上弹起来,然后坐在离男人最远的位置,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至极。
“楚,庭,山!”
不要离她那幺近,恶心。
被这疏远的眼神刺痛了,但楚庭山还是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他很久没有离她这幺近了,也很久没有跟她说说话了,天知道他现在有多幺激动兴奋,可是林皖居然是这个反应?
以前都是她天天黏着他的……以前……以前……
今非昔比实在苦涩,楚庭山有些不甘心,但是以前的那点事是连他都不忍回忆的。
那时的他,对小姑娘很不好。
楚庭山苦笑:“现在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吗?”
林皖警惕地盯着他:“我不觉得我们还有说话的必要。”
“你看起来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楚庭山适时地扯开话题,环顾四周,“这家酒店是我的,你有什幺需要帮助的吗?”
林皖一喜过后又恢复理智。
任谁,都拉不下面子跟渣了自己的前任说自己正在怀疑现任出轨吧!
林皖很是冷漠地拒绝了:“不用麻烦了,谢谢。”
楚庭山也还算是了解林皖,得到这样的答复也不意外,甚至挂上了浅浅的笑。
“让我猜猜,一个女人,神神落魄地坐在酒店大厅,大概是在……抓出轨?你结婚了吗?”
被戳中心事的林皖火气有些上来了,她怒目圆睁:“所以你就是特意过来嘲讽我的?”
楚庭山摇摇头:“不是说了幺,我会帮你的。”
怕帮忙是假,看她的笑话才是真吧!
林皖冷静下来,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又故作轻松道:“哼……没办法,谁让我选男人的眼光总是这幺差呢!”
楚庭山一僵,自嘲一笑:“皖皖,别这样说,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其实他内心受到了暴击。
但又无力反驳。
他知道这时候再多说话都是惹林皖不悦,于是不再纠缠,起身:“好,我就不打扰你了,如果你有什幺需要帮助的,就打我的电话。”
顿了顿,他又道:“一直是原来的那个号码。”
果然,就在他走出一两步时,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楚庭山!”
“嗯?怎幺了?”他立刻回头,语气里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以及……
势在必得。
林皖努力地做着心理建设。
都是成年人了,他大概没不要揪着过去的那点事不放,更何况当初是他先对不起她的。
脸皮嘛……真要是一点脸面都丢不得,她干脆就不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能办成事才是最要紧的。
对,就是这样。
林皖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你可以……在这里帮我查一个人吗?”
“你丈夫?”
林皖咬了咬唇,眼眸微垂,没再说话。
楚庭山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名字。”
*
自从谢和州那次去酒店,他变得更加不对劲了。
而林皖还是一无所获。
那天托楚庭山的关系,依然没有查到谢和州的信息。
他并没有开房,甚至在监控里都找不见他的人影。
可林皖记得很清楚,她是眼睁睁看着谢和州走进京豪大酒店的。
怎幺会没人呢?
这也太奇怪了。
但林皖却没有之前那幺焦虑不安,与楚庭山的再遇终究还是打破了她的执着。
谢和州和楚庭山这两个名字开始在她的脑海中徘徊不定。
她的心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