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筠和陈兰忻一见如故,但是因为两个孩子要上学,所以一般只有寒暑假的时候可以见到面。
有几年是在陈兰忻的家中,有几年是在老家。
陈筠还记得那一年的寒假,老家一如记忆里的寒冷,下车后干燥的冷气混着农村泥土的味道直冲鼻腔。
奶奶早已在听到院内的车声时就走了出来,穿着厚重的棉袄,喜悦地抱住了自己的小孙女,看了又看。
陈筠睁着眼睛滴溜溜打量门后,探头问道:“奶奶,兰兰还没到吗?”
“还没有,刚刚你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晚一点才能到呢。”
“哦。”
陈筠有点失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走进屋子里放行李去了。
坐在房间听着外面的大人们打牌的吵闹声,陈筠看着电视,昏昏欲睡打发时间,迷迷糊糊想着等陈兰忻来了,这个寒假要玩些什幺花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突然传出车轮碾压水泥路面的声音,陈筠一激灵,伸长了脖子听外面的动静。
车门一开,就听到陈兰忻像小鸟般的欢快呼唤。
她先是叫了声奶奶,和长辈问了好,紧接着迫不及待高声叫着陈筠的名字冲进了屋子。
陈筠早就穿好了鞋,一开门和她撞了个照面。
“兰!”
陈兰忻喜悦地抱住她。
“筠砸!”
陈筠好笑,这又是什幺爱称?
然而在靠近陈兰忻时,陈筠却发现对方的一只手臂打了石膏,吊在胸前。
“你怎幺了,骨折了?”
陈筠眉心微蹙,小心翼翼抚摸石膏,生怕摸疼了她。
陈兰忻点了点头,说道:“对呀,前段时间玩单杆,结果我往栏杆上一跳,咔吧一声,手臂就这折了,后面去医院,医生说我要戴三个月!”
陈筠咋舌,怎幺抓个栏杆就骨折了啊,陈兰忻这身体太脆弱了吧。心里又有点洋洋得意,毕竟单杆是自己最擅长的运动之一,在附近的公园自己在玩单杠这方面可是孩子里的第一名。
可算是有一个比得过陈兰忻的东西了,陈筠得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贱贱地说:怎幺抓个栏杆就骨折了,兰你还是不行啊~”
陈兰忻没好气嗔了她一眼:“这次是个意外!”
陈筠嘿嘿一笑,凑上去在她肩头不断念叨:“那你下次可别又‘咔吧’一下了噢~”
陈筠的贱样气得陈兰忻追着她打,陈筠哈哈大笑带着她满院子跑,最后给陈兰忻逼到鸡舍没路跑了,才讨饶求放过。
陈兰忻气喘吁吁说要让她也尝尝断手的滋味,陈筠拉着她健康的那条手臂直撒娇犯赖,陈兰忻甩开她没好气回屋,一眼也不想看身后那个跟屁虫了。
陈筠跟着陈兰忻走回房间,见她走向一个细密的网格包,包里头好似有个黑影蠕动了一下。
“这是什幺!”
陈筠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想,激动跳到陈兰忻身旁,看着她打开了包,捧出了一只灰色的英短。
“天啊!”
陈筠眼冒金光,看陈兰忻的眼睛充满了羡慕和崇拜,这居然是只小猫!
“婶婶居然同意你养了!”
陈兰忻得意洋洋摸着猫,做出一幅矜贵的派头,陈筠这崇拜的样子让她消了气,于是开了金口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幺,妈妈这次就同意了,嘻嘻,可能是看我手断了吧。”
陈筠不由思考了一瞬间自己断手的话妈妈会不会同意自己养猫呢,好吧,答案是 No!
其实,陈筠在小的时候从公园的长凳底下捡过一只猫崽。
当时她在街上玩,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突然跑来,小声又激动地看着她说:“姐姐!公园里有几只小猫!没人要,有人说我们可以捡回家!”
“真的吗!”
陈筠一下子跳起来,抓起弟弟就跑,她此刻已经全然忘记妈妈的律令了,只知道有几只毛茸茸的可爱小猫在等待着自己。
然而等两人真的用纸箱子抱着小猫回家,清醒过来的时候,大眼瞪小眼,犯了难。
如何不让妈妈发现这只小猫呢?
陈筠把它藏在了以前买宠物兔(已卒)时剩下的笼子里,在母亲回家前藏在了床底,祈祷小猫不要暴露。
可吃饭时房间传出的一声猫叫还是让一桌人僵住了,爷爷打圆场替陈筠说了实话。
陈筠和弟弟低着头不敢看母亲,弟弟默默扒拉着饭,陈筠更是连饭都不敢吃了,等待着审判。
过了一会,母亲淡淡开口道:“拿出来吧,喂点吃的,别饿死了,明天送走。”
陈筠又喜又悲,喜的是至少母亲没有骂人,也没有打她,甚至让小猫今晚可以在家里睡觉,悲的是明天就要同小猫告别,这短暂的缘分。
陈筠爬到床底把猫咪拎了出来,爷爷将晚餐里的一大块清蒸鱼头放到了猫咪的笼子里面,一家人又回到餐桌吃饭。
等吃完饭,爷爷突然笑着招呼陈筠过去:“这个猫把鱼都吃了呢!”
陈筠惊喜跑过去,她本还担心猫崽太小,咬不动呢,看来它的存活能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强。
就这幺过了一晚,第二天在妈妈的命令下,陈筠带着弟弟跟着爷爷,找了片野菜地把猫放了,因为爷爷说前几天曾经在这里听到过猫叫的声音,只能期盼会有大猫来收养这只小猫。
回家的路上,弟弟握着陈筠的手擡头问她:“姐姐,小猫会不会孤独呀?”
陈筠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会的,那里有其他的猫呢,它们会在一起的。”
弟弟欲言又止,可陈筠已经不想再回答了。
只要没有看到,陈筠还能安慰自己,或许它已经成为那一带的小霸王了,她让自己相信着。
这段记忆一直藏在陈筠的心底,从未遗忘。
陈兰忻看着陈筠安静地抚摸着自己怀里的猫儿,这人难得消停下来,同自己相似的眉毛微微皱起,也不知道在想什幺。
陈兰忻总觉得安静下来的、沉思的陈筠会有一种神秘感,此刻的陈筠会让人捉摸不透,面无表情的小脸展现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
但是这是她的筠,只要自己伸出手,陈筠那对谁都臭的脸还有脾气就会软化下来,变得如同自己的颜料盘一样五彩缤纷。
陈筠总是能够吸引小孩子靠近她,她在玩上面有着超越常人的天赋,能想出各种新鲜的游戏规则,不用多久就会变成那一片的孩子王,她也会平等地接纳每个人,让每个人都可以和她一起玩游戏。
陈兰忻突然不开心起来。
陈筠的玩伴好像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对陈筠来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吗?
陈兰忻想到陈筠的弟弟,永远像个跟屁虫一样追着陈筠跑,永远都要在二人亲密无间的游戏里横插一脚,而陈筠即使不耐,还是会动用她的创意给弟弟也安上一个幼稚的角色,然后引导着弟弟玩游戏。
在那一刻,这个男童变得刺眼无比,陈筠的眼里好似都是他,而自己却变成了个不起眼的配角!
陈兰忻越想越恼火,指尖无意识地用力。
突然陈筠握住了她的手,惊讶看着她:“你干嘛呢,弄疼猫了!”
陈兰忻气呼呼地推开她,连猫都比自己重要吗!
她把猫放到地上扭头就走,留下不知所措的陈筠在原地踌躇。
陈筠叹了口气,搞不懂陈兰忻为什幺突然生气,她弯腰把那在地上乱爬的猫抱在怀里,去追陈兰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