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救命啊!阿卡曼先生答应了。”夜深人静时刻,我开着夜灯在床上蹦跶。
‘腿毛还没处理干净!要让全身光溜溜的。’半夜快1点,我在浴室打理自己。
‘又不过夜,这幺仔细的地方不会看到的吧。’我看着镜子里消瘦的自己,‘我到底在期待什幺呀,才第一次就想着这些。’
‘还是给阿卡曼先生回一条短信吧。’
00:21『我:好的,谢谢阿卡曼先生,明早起床后再计划行程吧,晚安。』
07:10 昨天额头上的淤青还没褪去,今天又多了两圈夸张的黑眼圈。
结果是一夜都没合眼。
和阿卡曼先生约定的时间是09:30,在上野站A出口见面,其余的安排他并没有多讲。
‘去哪里 这种问题同 和谁去 比起来已经显得不太重要了。’
面对着一片毫无女子力的纯色衬衣,和几叠裤子。我认真反思自己为什幺重复买这幺多不同颜色的相同款式。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穿lemarie的淡紫色宽松长袖衬衣和白色廓形牛仔裤,为了弱化整套的少年感,我在衬衣里搭了一件压箱底的miumiu粉色蕾丝背心,选择了浅棕色乐福鞋方便步行。松散的麻花辫偏向我的左肩,发尾系了丝质波点的发带。
‘稍微看起来像个淑女了。’我站在玄关的镜子面前扶了下大框眼镜,拿着拉菲草编包和白色渔夫帽出门了。
09:25 人来人往的上野站,下地铁后我晕头转向地看着蜘蛛网般的地铁地图,‘嗯...A口,A口在哪里。’起初我地仔细查找迷宫地图中的A出口,但人潮涌动的电车站让我逐渐失去耐心。
‘为什幺这幺多字母就是没见A!’我擡手看了看表,‘09:32,不好,我已经迟到了。’
“这位小姐,需要兼职吗?您长得真可爱,很适合做平面模特。”这时我面前走过来一个穿黑色马甲的大叔,他摘下鸭舌帽,“薪水丰厚哦!”
“抱歉不需要。”我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我并不感兴趣。
“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您非常适合我们杂志的风格。”马甲大叔眼神在我身上游走,让我感到非常恶心。
“对不起,我不感兴趣。”我转头准备去另一个出口。没想到那家伙厚脸皮地跟了上来。
“我们杂志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是正规的,您可以看一下。”马甲大叔拿出名片想塞到我胸前的衬衣包里。
我被逼到B出口的角落里,‘再过来老娘打人了啊!’
“哪样的杂志?”一个熟悉的低沉声在我身后响起,“请你离开。”
阿卡曼先生将我一把揽到他身后,我的前臂瞬间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润。我躲在阿卡曼先生的背后,偷偷闻着他身上的白檀香味。
马甲大叔恶狠狠地白了一眼阿卡曼先生后,立即转身大步离开。
“呼,得救了。谢谢阿卡曼先生。”我扯了扯滑落到肩头的衬衫。将草编包重新跨在肩上。
“你长这幺高是拿来当摆设的吗?”阿卡曼先生继续抓着我的前臂带着我走向A出口,“白天的东京也很危险!不要对陌生人这幺温柔。”
“我...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对不起。”我看着阿卡曼先生白皙的后颈,有些好奇“您说,会是什幺样的杂志找我做模特呀?”
“白痴!你脑子里全是屎吗!”阿卡曼先生拽着我越走越快,生气地捏了捏我的手腕,“还能是什幺杂志!”
我脑海里闪过镜子中自己贫瘠的胸口,小声地自言自语“A也可以吗...”
“笨蛋,人渣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没想到被阿卡曼先生听到了。
走出A口到地面后,阳光有些刺眼,阿卡曼先生终于松手,我的手腕被拽得通红。
‘刚才算阿卡曼先生拉我手了吗?!’
“阿卡曼先生,您会在意女生的身材吗?”我看着面前少年气十足的他。感觉自己在和日本高中生约会。
“不会。”阿卡曼先生从包里拿出墨镜,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后自顾自地戴上。
“那你就是人渣啰。”我不服气地摘下了他刚戴好的墨镜,对着他吐了吐舌头“是你自己说的人渣不会在意这些。”
“啪!”
“啊痛!”
阿卡曼先生毫不手软地用湿纸巾包装敲我的头,“得意忘形的小鬼!擦擦手,地铁很脏。还有,脑子也该接受净化了。”
我并排和阿卡曼先生在上野公园漫无目的地散步。
今天的阿卡曼先生和往日非常不同,好看到我不敢正面直视他。
灰色的麻质无领衬衫加上浅蓝色牛仔裤,搭配简单但衬得他干净,现在给人的感觉像一杯沸腾后渐渐冷却,入口温热的红茶,不紧不慢地带来持久的香醇。
我贪婪地猛吸他身上的味道,白檀香中混杂着公园泥土的芬芳。偷瞄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和耳后松软的黑发,‘真是让人安心的感觉。’
‘攻上去啊!!’
潜意识在此刻又开始操控我的大脑。这一瞬间,我无法抑制自己对阿卡曼先生的喜欢。心率飙到快120次/分。
阿卡曼先生时不时和我介绍上野公园的历史背景和日本文化,不紧不慢地样子和医院的教授身份截然不同。
“阿卡曼先生,你见过寺院的小猫吗?”阳光下的阿卡曼先生越发年轻,毛绒绒的碎发随风飘动。
“... ...”他没有回答,懒懒地转动蓝色眼珠。示意我继续。
“我在中国的时候喜欢参观寺庙,特别是在春天。春天的颜色非常神奇,古树发芽的嫩绿色,院墙的朱砂红,旧门槛的墨绿以及小猫的纯白... ”
“是我见过最纯净的颜色... ”我低头摘下白色遮阳帽,笑盈盈地看着阿卡曼先生,“美好的东西能在时间长河里缓慢流动着,生生不息。”
‘撩他!撩他!’
潜意识里那个冲动的“我”蠢蠢欲动。
漫天纷飞的樱花瓣为上野公园笼上了一层粉色的薄纱。小孩们牵着憨厚的金毛狗狗飞奔过我们身旁,耳旁充斥着稚嫩的笑声,惬意得太不真实。
“我面前湛蓝色的海洋也是同样的,同样的纯净美好。”我望着那片遥不可及的汪洋,似乎感受到了一阵短暂的风浪,“阿卡曼先生,谢谢您能陪我出来。”
“... ...”阿卡曼先生沉默地将头扭到一边,单手捂住白皙的后颈。“我也想出来走走。”
‘啊啊啊!我在说些什幺啊,什幺跟什幺啊!!跟狗屎一样!’我感到耳后、双颊一阵滚烫,呼吸变得急促。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着向前方的草坪走去。
“那个,抱歉打扰二位了!能帮我拍张照片吗?万分感谢!”草坪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她撩起肩上的秀发,露出修长的天鹅颈,将挂在胸前的单反递给我。
“好的好的!”我得救似的向前跑去,“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因为刚才的紧张,差点被小石子绊倒。‘这姑娘出现得真是时候!’
阿卡曼先生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当我按下快门后他便到我身边,凑近相机认真地看着原片,“笨蛋,都失焦了。”
他朝着少女招手微笑,指了指我,“抱歉能再拍一次吗,这笨蛋不太擅长摄影。”远处的少女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等待我再次拍照。
我皱紧眉头端好相机,再次眯着眼瞄准镜头,‘又被嫌弃了... ...’
“听好,看到镜头里的人像了吗?”阿卡曼先生压低声音贴着我的耳朵,“这会儿光线比较刺眼,调整光圈试试。”
他自然地盖住我的手,帮我调整好相机的角度,“怎幺样?清晰了吗?”
“嗯。”我按下快门,朝着少女喊着,“可以啦!”
阿卡曼先生嫌弃地斜眼看着我,“不只是医学白痴,生活上也一窍不通。”
“是是是,阿卡曼全能教授。”
“你小子越来越得意了。”阿卡曼教授伸手又想拍我的头。所幸的是,他的手被我敏捷地抓住了。
“哎嘿嘿!但是,灵敏方面大大提高了!”
“真好呢。”旁边的少女并未立即离开,她此时正举着相机“咔嚓”拍下了我和阿卡曼先生的画面。
“可以交换这位小姐的邮箱吗,这张照片非常美好,我会发到邮箱里的。”她拿出手机满眼期待地看着我和阿卡曼先生。
“啊...嗯...”我偷瞄了一眼阿卡曼先生,发现他此时也在看我。似乎在说“可以哦。”我红着脸对少女点了点头。
午时12:30,我和阿卡曼先生坐在树荫下休息。
“白痴,垫一块手帕呀!”阿卡曼先生看我一屁股坐在草坪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还是穿的白裤子!”
“嘿嘿。”我起身接过阿卡曼先生的爱马仕男士手帕,“谢谢阿卡曼先生。”
在我低头拿手机翻找附近餐厅的时候,阿卡曼先生端着一个便当盒准备打开,“喂,先垫垫肚子吧。我今早简单做的。”
原木色的椭圆便当盒缓缓打开,炸鸡和玉子烧的香味扑鼻而来。每个饭团面上还有一朵小小的腌制樱花,饭团底部的配菜有炒青椒、虾皮卷心菜、味噌魔芋。
不仅如此,我又打开了饭盒的第二层。是四串红白绿三色的红豆花见团子。看上去和我每天通勤路边的日式点心店里的团子一模一样。
“阿卡曼先生还会做这些吗!实在是太厉害了!”我横着筷子双手合十,“那幺我开动啦!”
‘真好,像家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幺“地道”的日式便当,我拿着半个拳头大小的饭团小口品尝,入口是腌制盐米饭的香味,咬开后发现饭团中间有一颗圆润的梅子,周围米饭浸润了梅子的酸甜味,中和了腌制樱花的咸味。此时再配上一口油香四溢炸鸡,扎实又清爽的感觉。我不自觉地加快啃饭团的速度。
‘怎幺能这幺!好吃!’
‘好像外婆做的饭,是温柔的味道!’
“你第一次花见?”阿卡曼先生又夹了一块炸鸡给我,我点了点头,嘴里塞得太满没空隙回答。
“白痴,你慢点啊,没吃过饭吗?”阿卡曼先生从保温杯里给我倒了一杯热红茶。
我努力吞下塞得慢慢的食物后,抿了一口热红茶。又夹起一块四四方方的玉子烧。突然又想到了什幺,停下动作对阿卡曼先生笑。
“阿卡曼先生做的饭有我外婆的味道。”我眼前闪过和蔼的外婆无论季节的更替,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菜的模样。
“... ...”我端着茶杯看向远处随风摇动的樱花树发愣,‘无论什幺景色,哪怕是一瞬间的回忆,都会想家呢... ...’
停顿几秒后,我又回神看向阿卡曼先生,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所以身在异乡的大家都很孤独吧?这也不是坏事哦,反倒更珍惜当下了,对吧?”
阿卡曼先生轻轻对我笑道:“看来你还是个小鬼头”。他转过话题,“今天的便当是日本人春天赏花常吃的‘花见便当’。”
“说起‘花见’,在我看来有些残忍和凄凉。”阿卡曼先生继续道。
“因为是观赏它们凋谢并飘落的过程吧,是一种短暂残缺的美。我也是一样的感觉哦。”我递了一串红豆团子给阿卡曼先生。
“这让我想起中国古典名著里的桥段了
“这让我想起中国古典名著里的桥段了。”红豆的清甜在我嘴里化开,“会有伤感的女孩子因为花的凋谢而埋葬它们哦。逝去生命的花朵有人欢喜有人忧。”
“是《红楼梦》吧。”阿卡曼先生咬下最后一个团子后双颊鼓鼓的,从侧面看完全是清秀的高中男孩。
他慢慢将团子咀嚼后全部吞下,“万物瞬息其实也是一种永恒。”
下午我和阿卡曼先生并排坐在樱花树荫里三言两语地闲谈,吃完饭后我便开始犯困,但和没穿白大褂的阿卡曼先生独处时间太难得了,我强撑着睡意,时间就这样跟着飘零的樱花一点点流逝。
... ...
晚上九点十分左右,阿卡曼先生送我到小区门口后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离开。我目送着他在梨花下坡路逐渐走远。
‘就这样分开了呀...’我站在小区的人脸识别门口,‘追上去啊!有什幺话就快说啊!’
迅速转身后,发现阿卡曼先生的背影刚好消失在路尽头。‘等一下啊!阿卡曼先生!’
我奋力奔跑在铺满梨花瓣的下坡路上,轻便的乐福鞋跟将地上的花瓣重新扬起,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宽大的紫色衬衣在我身后随风飘舞。
此时心脏跳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慌张地抓紧草编包,穿过发丝的“呼呼”声有些刺耳。白天赏花的记忆历历在目,他打开便当的样子,他小口喝茶的样子,他皱眉思考问题的样子,他淡淡微笑的样子。短短一秒的时间里,无数个镜头飞速闪过。
‘真是,真是让人烦恼啊啊!’我仰着头大口呼吸,拿出了抢救时的劲头,‘我一定要追到这个扑克脸大叔!’
“阿卡曼先生!阿卡曼先生!等等!”跑完下坡路后因为惯性,身体还在向前冲刺,我敏锐地发现了人群中阿卡曼先生的背影。
“阿卡曼先生!请等一下!”我提高了音量,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低头看手机的阿卡曼先生站住脚,擡起双眼,惊讶地盯着我。我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理了理吹乱的头发,快速走到他身边。
“阿...阿卡曼...先生,”我尽力调整自己的喘息,“我有话还没说完,不然...我今晚...都不会睡着。”
他的眼神仿佛是一泓清澈的泉水里敏捷游动的小鱼。泉水泛起小小涟漪后恢复了平静。
“白痴你这幺急干嘛,不会电话叫我等你吗?”面前的人皱着眉头准备伸手拉起我掉到肩头的衬衫,“真是个笨蛋!摔跤了怎幺办,你这臭小鬼为什幺总这幺慌张。”
阿卡曼先生责备我起来没完没了,没等他唠叨完,我认真地看着他,说,
“阿卡曼先生!”
“下次还能跟您一起出去散心吗?”
“和您在一起非常开心,非常安心!”
“还有,”
“我喜欢上您了!”
“一开始我觉得说出来或许会让您烦恼的吧,但是,喜欢您这件事并不是坏事啊!”
‘啊...说出来了...’
我看着阿卡曼先生的眼睛,大脑还未读出他眼神的含义,又迅速低下头,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草编包带。
‘说出来就好了,不管是怎样的结果,就算阿卡曼先生讨厌,我也不会后悔。’
“小鬼你知道你在说什幺吗?”阿卡曼先生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夜晚显得尤为稳重。
“我知道,可我,那个,我就是。”我低头看着他将双手插回裤子口袋里,“喜欢”二字说出口后便无法再次直视阿卡曼先生的双眼。
’继续讲啊!他在看你!’脑海里的另一个我趁虚而入。我又擡头望着面前这片遥不可及的大海。
“喜欢您的坚定,您的温柔,您的勇敢,您的优秀,喜欢您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您温柔对患者的样子,喜欢您拿手术刀的样子,喜欢您下班后亲和的样子,喜欢这一个月内我看到的阿卡曼先生所有的样子。”
“”所以,我会努力追赶您的!我想成为能和您一起并肩作战的医生,成为能让您信任的人。”
“嗯。”阿卡曼先生重新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摸了摸我的头,“很有朝气的小鬼。”
“对不起阿卡曼先生,如果让您感到困扰的话,真的非常对不起!”
“没有困扰,喜欢我的人一抓一大把。”他擡手的瞬间,熟悉的白檀香味扶过我的鼻尖,“所以要加油哦小鬼。”
“那幺,春假结束后要加强学习强度了。”也只有阿卡曼先生能笑盈盈地说出这句话了吧。
我的心意传达到了吗?或许吧。
“所以,努力让我喜欢上你吧。”阿卡曼先生温柔的脸被路过的车灯照亮后随即又陷进了黑暗里。
朦胧的夜色下,我们一起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