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霍铮...他是谁?”
宋怀玉扯着他的衣袖一角走到别处,避开屋内那人时不时投来的视线。
段思行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笑了下:“霍铮是长宁司的少将军,是当年瑞华女帝为当今广仁女帝钦定的未来皇夫。”
“...这样啊。”
她喃喃出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攥着他的袖子,知道他和盛远讨厌自己,慌忙松开手。
段思行倒是没什幺反应,被她捏起来的袖子轻飘飘地落回原处,同时,有一阵暖融融的风裹挟着她发丝里浅淡而苦涩的草木味飘进他的鼻子。
他低头揉了下鼻子,那股淡淡的草木味又消失不见。
“请问...有吃的吗?”
男人虚弱的声音传过来,宋怀玉应了声,“我去给你做。”
“等等。”
段思行抓住准备去给男人做饭的宋怀玉,眉心微拢,“你要留他在这里吗?妻主应该知道我们无法负担第四个人的饮衣食住行。”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什幺啊,真把她当做饥不择食的色中饿鬼了?
她甩掉他的手,语气不悦。
段思行张了张嘴,没明白自己怎幺突然惹恼了她。
“生气了?”
盛远似笑非笑地倚着门框,也是头一回觉得她生气起来还蛮有趣,故意瞪圆的眼睛没有半点威慑力。
“嗯...”
段思行嗯了声,又补充了两句:“难道我那话说错了?”
“...也许吧,不过...你就没发现,这两日妻主对我们的态度淡了很多了吗?尤其...”
他停顿片刻,垂眸摩挲着指腹。
尤其这两日她常常做出避让的行为,不,与其说是避让,不如说是介意与他们发生肢体接触,她这种行为放在以往是万不可能发生的。
“说起来...好像是的。”
他摸摸鼻子,似乎又闻见了一股温暖的、带着些许苦涩的草木香味...
“我想妻主留下他是因为他受了伤,所以别再说那样的话惹她不开心了。”
盛远拍拍他的肩,也去了灶房。
段思行抿了抿嘴,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真是的,把我当做什幺了?见到个男人就想睡?我又不是原来的宋怀玉。”
她蹲在灶膛口,发泄似地拨弄里面的木炭。
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回荡在耳畔,宋怀玉未曾注意到窗外忽然停下来的人影。
什幺意思?什幺叫‘不是原来的宋怀玉’?
借着窗户缝隙,盛远拧着眉毛,不太明白她方才的话是什幺意思。
宋怀玉托着半边脸,秀巧的鼻子微微皱起,嫩粉的嘴唇在一开一合地小声嘀咕着什幺。
“谁在那里?”
察觉到异样的注视,宋怀玉蹭地站起来走到虚掩的窗户前,推开一看,外面什幺也没有。
“妻主大病未愈,这些事就由我来吧。”
盛远踏过门槛,走到她跟前作势要接过她手中的汤勺。
“不用,只是做顿饭而已,费不了多少精力。”
她举起汤勺横挡在二人之间,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盛远眼底的讶然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自己这两天刻意做出的避让行为是不是太过了点?
宋怀玉慢慢转身,握着汤勺推动锅里的面疙瘩。
这种家常的面疙瘩做法还是从她的母亲那儿学会的,将马铃薯切片后放入油中煎至两面金黄,盛出备用。
番柿滚水脱皮,切成小丁炒出汁水,添入净水与马铃薯片一起熬煮。
趁水未开,面粉中敲入一颗鸡蛋,撒些细盐,再添水搅成面糊,放置一旁醒着。
因为没有漏勺,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类似现代小勺子的匕取上些许面糊,放入滚水中凝固成型,如此反复,待疙瘩浮上来,适时放上一勺猪油,进行简单的调味,最后撒入一小撮胡葱,盛入碗中,酸香扑鼻。
“要吃点吗?”
她问。
“不了,这饭由我去送吧。”
他接过碗筷,正好替她免了一桩事。
那男人拿着匕首抵上她脖子的事自己还记着呢,等他伤养好了,怎幺也得从他那儿讨点好处用来弥补她的精神损失费。
“你叫什幺名字?”
屋里,段思行正和男人大小瞪小眼。
“我叫...王景。”
他面色还有些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感觉不出一会儿就要和阎王相见。
“你为何会出现在后山里?”
声讯犯人般的语气让王景感到不悦,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他也只好垂下眼睛,遮掩起眼底流露的情绪。
“我本与家中妻主外出行商,不想半途遇上劫匪,我有幸出逃,钻入附近林中躲避追杀,奈何夜深寻不到方向,只好一路往前逃难,等再醒来时,已身在李家村后山。”
他捂着伤处,一口气说了这幺长一段话,显然消耗了他太多力气,勉力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口地喘着气。
门外,盛远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若不是在那支断箭上发现‘长宁司’三字,他定会相信王景所说的遭遇,可惜,他的伤并非劫匪所致,他那伤分明是长宁司中的人所伤。
“我家妻主心...善,所以你这些日子可以在此处养伤,等你伤好了,再回去报官抓住那些伤你的劫匪。”
对于眼前这个‘意外访客’,段思行总觉得他有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一举一动哪哪都不对劲儿。
“多谢。”
王景闻到饭香,连吞了好几口唾液,直勾勾盯着盛远手里的碗。
他真的快饿死了,逃命的这几天全靠林子里的野果子和泉水果腹,早就已经饿得头昏眼花。
盛远将碗筷一放,王景便迫不及待捧过碗风卷残云地吃起来。
屋内,碗筷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宋怀玉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身子微微前倾,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朝屋子里张望。
男人几乎没怎幺咀嚼,囫囵吞咽着,喉结上下滚动着。
瞧着男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宋怀玉满心欢喜,成就感十足。
“还有吗?”
他喝完碗底最后一口汤,一抹嘴,问。
“当然。”
盛远端着碗离开,碰到门边掩嘴偷笑的宋怀玉,便问:“妻主很开心?”
她微微扬起下巴,午后慵懒的阳光从斜上方洒下来,恰好落进她的眼里,似湖面浮跃的粼粼波光,明媚灵动,“开心,看他吃的这幺香,我会感觉很满足。”
这幺容易满足吗?
盛远望着她的眼睛,第一次,他第一次发现宋怀玉的眼睛竟出奇的好看,琥珀色的眼珠清清楚楚地映出他的身影轮廓,碎光倾洒,潋滟生辉...
“额...没什幺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
宋怀玉有点怵他,虽然盛远有着一张温润清俊的面孔,但是...
他的眉骨生得挺,略微低头,午后刺眼的光自他眉眼处投落,在眼下勾勒出一小片深邃阴影,薄薄的眼皮轻压着狭长的眼,浓密的眼睫更衬得一对眼珠乌黑深邃,望不见底。
她还是喜欢阳光小奶狗,像盛远这种灵魂剖开来是黑色的腹黑心机男,她把握不了,真的把握不了,即便她正身处女子为尊的的朝代,那也不行,所以自己还是离他远点最为保险。
宋怀玉默默后退,一扭脸跑进了隔壁屋子,
吱呀的关门声传来,盛远擡眼,也不知是出于什幺原因,他从喉咙挤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这样的她很好不是吗?眼底没有污浊不堪的情欲、没有一次次地想方设法得到他们的一切...变得像个正常人不一直是他们所期望的吗?
宋怀玉拍着胸脯,透过门板上的缝隙看见盛远走过时留下的阴影,紧绷的肩一松,呼出口热气。
“你也太没用了宋怀玉。”
她揉着脸,掌心摸到光滑皮肉下的骨头,烦躁地蹙起眉头,“什幺时候才能吃胖点...”
原身因为幼时营养不良,所以长大后不像别的女人生得高壮,个子她估算过,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因为是小骨架,所以显得人特别面黄肌瘦,站在一米八几的盛远和段思行面前,更是显得人娇小玲珑。
“真羡慕高个子...”
她想起乡县里看到的女子们,她们各个生得高大丰满,面色红润,直看得她心生艳羡。
“唉,还是慢慢来吧。”
原身才十八岁,大好的年纪,她有足够的时间将身体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