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桁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他被带上项圈囚禁在没有钟表,也没有光线的的卧室里。
四面是刷白的墙,没有窗,只孤零零的一张床摆在正中央,靠门的位置摆着一副桌椅。
而他就坐在地上,靠着床沿,被动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拜那根像狗链所赐,他甚至无法站立。
陈桁在脑中默默做着数独来让自己保持必要的清醒,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以判断是否在需要呼救。
但这几天除了姜时昭会进来送食物外,门外连点人声都听不见。
想到这里,陈桁仰头靠在床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铁链因扯动而陷入破损的伤口,他却像没意识到似的任由那异物阻碍在喉结,扯的劲大到几乎要把喉管掐断。
姜时昭。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太熟悉。
他天生对任何人与事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和同学朝夕相处快三年,叫得出名字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如果不是姜时昭三番五次的打扰他,陈桁甚至不能将这三个字完全记住。
“恋爱也不许怠慢学习啊。”走的时候年级主任突然叫住他。
“本来我们学校是不允许这件事的,但如果是你的话……”年级主任推了推眼镜,藏在那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尖尖的老鼠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什幺?”
“那那个,叫什幺来着,一直陪你上下学的女生,蒋……”
年级主任说她名字的时候,他脑子里浮现出的那双笑意盈盈的初生羊羔眼,圆圆的,弯起来的样子尤其无辜。
“姜时昭。”陈桁纠正年级主任。
“对对对,就是她!她可不是什幺优秀同学啊,开学到现在都犯过多少事了,光这个礼拜,就有……”
“没这回事。”陈桁打断年级主任。
“我对她没那方面的意思。”
“是吗?”年级主任陷入沉默,疑心陈桁撒谎,半晌,试探道,“那我找她谈谈,你不介意吧?”
陈桁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状似无辜的杏眼在黑暗里又撞进脑海,那份数独填空这回没能让陈桁再清醒起来,在那双笑眼虚幻的注视中,他像撑不住般的,缓慢地阖上眼皮。
在清醒的第六十八个小时里,陈桁终于进入了梦想。
一阵青柠香钻进梦境。
有人哼着歌,一路从校门口哼到了家门。
他听着那荒腔走板的曲调下了公交、走进巷子,迈上台阶,在家的门前,那不成调的小曲终于停了。陈桁刚要转过身,就被一股青柠味的手帕捂上了口鼻。
早在校门口,他就已经留意到身后那鬼祟的脚步,没有拆穿只是想看看这人到底能跟多久。
晕倒的时候他听见姜时昭慌张地问,真晕了?要不要再捂久一会?
这样就可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嘘,安静点。
睡着时,潜意识依旧还在运作,一片虚无中,陈桁突然睁开眼,意识到被绑的那天除了姜时昭,还有个帮凶。
“你醒了。”
姜时昭的声音清润得像早春里的一阵风。
陈桁攥住她游移在自己喉结上的手,“别碰我。”
“别乱动,给你上药呢。”她用指腹指了指他的颈项,“这里出血了。”
“嗓子有问题的话先去治病。”陈桁不知道她跟谁学的嗓音,压得尖尖的,听上去很刺耳。
“出血了不能用消肿药,我以为这是常识。”
姜时昭拿起药膏,凑近了想要看那上面的字,半晌轻轻道,“哎呀,拿错了。”
陈桁皱眉看她,“姜时昭,你又在搞什幺名堂?”
姜时昭意味深长的笑容很刺眼,她盯看他半晌。
“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陈桁没有说话。
“应该是之前的催情药。”姜时昭听上去有些抱歉,但更多的是调笑,“效果显着,立竿见影,更重要的是,它是超长效待机。”
她的视线往下轻飘飘一扫,“你不会,从吃完到现在,都还没打过飞机吧?”
“瞎编乱造也说得真一点。”
“怎幺会是瞎说呢?你没释放出来,所以身体的免疫系统在和它打架,发烧不就是这个原理吗?”
他怎幺会不知道自己在发烧。
只升不降的额头、逐渐昏胀的大脑,忽冷忽热的体感,都足以说明他的免疫系统在进行一场细菌大战。
陈桁认为这是地下室空气不流通的原因,阳光进不来,细菌在这无声多倍地繁殖。
黑暗中,她看陈桁半晌,而陈桁也在看她。
“要我帮你吗?”
“还想被我掐,是幺?”
“那你动手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她缓缓贴近陈桁,手按在他腹处,“要不要我示范给你看?很简单,像这样,上下撸动,我可以给你我的体液润滑哦。”
姜时昭模仿着撸管的动作,也不管黑暗中陈桁究竟是否能够看见。
另一只手悄悄摸到拉链,刺拉一下解开了,她笑起来露出的两颗虎牙在昏暗里熠熠发闪,像两把尖锐而锋利的小刀。
喉间一滞。
姜时昭手上动作戛然而止。
没想到陈桁说到做到,灼热的大掌自下而上,抄住颈项,重新覆盖上之前的印记。
掌心微妙地控制力度,使她介于窒息和难受之间,不足以真的隔绝空气,却迫使姜时昭打开嘴,像突然被抛上岸的一尾金鱼那样迅速翕动,以汲取微弱的氧气。
姜时昭脸被闷得涨红,胸腔像压着快石头,因喘动而大幅度收缩,但却只是瘪下,没有要回弹的痕迹。
感受到那手从裆部滑出,陈桁才将掌心适时松掉。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他扶住姜时昭胳膊不让她往侧边跌倒,掌心粘了她颈项的药膏,薄薄的一层清凉。
“你才多大?”陈桁的嗓音很沉,“会这些对女孩子来说不是什幺好事。你应该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姜时昭耳朵嗡鸣,没功夫听他都说了什幺,她扶住床沿大幅喘气,等待白光逐渐恢复成眼前昏暗的室内,才想起甩开陈桁控在肩膀的手。
她连那根可以制伏陈桁的铁链甚至都忘记派上用场,后退几步,借力站起,快速朝门的位置疾步走去。
“真不知道我跑来这里是做什幺。”姜时昭站在门边,感到一阵厌倦,“其实你就是在这烧到死,都和我没关系。”
嘭的一声,她狠狠摔门而出。
窒息的后遗症使身子依旧有些绵软,但怒气让姜时昭脚步铿锵,顺着地窖台阶往上,姜时昭踩着阶梯泄气,一步一个,噔得咚咚作响,仿佛是将陈桁碾在脚底。
这学长给她出的什幺死主意?她下次再也不会听取他的建议了。
好心当作驴肝肺,就该给陈桁烧,烧到昏迷,看那烂手还能不能再动了。
她甩上最后一道密码门,再次将陈桁与这隔绝人世的地窖锁在了一起。
地窖内,陈桁精疲力竭地靠在床沿,继续他的休憩。
黑黢黢的地底恢复了她来前的死寂,掌心那层薄荷在虚无中愈发滚烫。
刚才门缝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雨线般丝丝缕缕的微光一下子涌进室内,柳絮一样地散在空中。
透过片刻泄露进的尖锐光线,他才发觉,姜时昭待过的地面上,静静立着一碗腾着热气的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