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德风裹了件草木灰色的真丝睡袍坐到沙发上,白皙修长的腿交叠翘搭着,指尖夹了根女士烟,才点。
她忍着难受,唇瓣沾着烟,缓抽几口才觉头疼有所缓解。
乳白烟雾氤氲散后露出她那张汗浸湿脸,眼睛乜斜,自下向上地散漫看着站在眼前局促不安的女人。
看着看着,德风腾升出一股莫名的奇异之感,看到这种自己从不会做出的神态出现在一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上,既觉得违和又宛如一个第三人在看着。
“你家里是哪儿的?”她终是忍不住探听。
“……双……群镇。”
“有爹妈没?”
“……没。”
德风眉头轻挑,目光顿变意味深长,张南哪儿找来的这幺一个和自己类同的人。
从相貌到身世。
这些人的心思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多。
“我这里不需要人来打扫,以后都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她冷漠强势,甚至有些盛气凌人。
华雨完全没料到她会这幺直白,愣在原地:“……可……”
德风擡手打断:“走之前把钥匙留下。”
话音一撂她掐灭还没抽过一半的烟,便转身去了卫生间,水声哗哗淋淋的从里头传出来,华雨怔忡片刻,简单把房间收拾一番在女人没出来前迅速离开。
脑子里在想等下要怎幺和南姐交差。
德风冲澡出来后,见到烟灰缸里干干净净,心下意外,心里盘算了会儿,又躺回床上,摸着干燥洁净的床单被罩嗤了声,手脚还挺麻利。
从三楼下来,华雨心里打着鼓。
她不是怕会被训斥,也不怕惹了不快被撵出会馆,这些对她都无足轻重。
她只是不想再掉入旧时漩涡里,或许会馆在别人眼中是个藏污纳垢淤泥潭一样的地方,但对华雨来说比起那个家已经是个干净舒适之处。
能有个容身之所比什幺都强。
回到房间,曹秋哼着小曲对镜涂涂抹抹,见她回来,翘起的尾巴变更高。
“华雨,南姐让我去参加今年的李格酒会了。”她扭过身,每一个字都刻意咬重,尤其是李格酒会这四个字,好像不怼到华雨眼跟前她就没说一样。
“……嗯。”
华雨无心关心这些。
她反应平平,曹秋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有不甘,刚想骂死人模样时,再次看到她脸上那道犹如裂痕的疤,念头被突兀而起的“素养”刹住。
心道,罢了罢了,我得沉住气修炼一番,这样攀得上流贵公子后方的长久。
曹秋很快转变话题,殷切问华雨:“三楼那位长得什幺样?什幺风格的?”
华雨蹬了鞋,瘫躺在硬木板床上,双目漫无目的的瞧着粉刷惨白的天花板。
眼前慢慢的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
——暗黄薄光下,神色警惕骇然,嘴色近似白樱,只有花芯一点红晕衬,眼形是非常标准的桃花眼,却不曾给以她和善之感。
烟雾缭绕下浮掩着那张铅华莲白交加的脸庞,半遮半掩,朦朦胧胧时像樽玉像,乳净冰冷。
急声厉色强势时,又如冷箭。
……
“想什幺呢?”曹秋近到她跟前:“问你话呢!到底是什幺样的?清纯的还是妩媚的?”
华雨摇摇头,说出的话不知道是回答曹秋还是自我呢喃:“讲不清,和我完全不一样。”
曹秋听言毫不客气嘲笑:“那当然了!你要是和她一样哪儿还用待在这儿?”
“不过像三楼那位那样的是太少数啦。”曹秋安慰着华雨也安慰自己,“我听她们私下里说三楼那位十来岁出头就被李……”她稍卡壳,在思索是直呼其名还是尊称更妥当,这样想着又忽然被自己的谨慎所折服。
曹秋接上中断的话:“……就被李先生包了,基本都没受过什幺苦,不过啊,我不羡慕她这种——”
“——她这种的怎幺了?”华雨打断。
曹秋被她语气里的尖锐搞得莫名,下一瞬她怪哉一声:“你不会认为我是因为鄙夷她小小年纪就被包养吧?
拜托!我又不是你这种只卖力不卖身的清高货!
这世道哪个人不是卖啊?不是卖尊严,就是卖里子,两样都有的人祂就不卖了吗?哪个能逃过?”
她语调尖锐,看华雨的眼神也有些不高兴,“我可不是那种端上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腌臜下贱货!”
“我说不羡慕,是因为——”曹秋再度收音,小小声讲,“他们都传言说那个李先生是不知趣儿的,床上玩女人只顾自己,无情的很!”
“况且才十来岁出头,根本就是个青瓜,又只跟过这幺一个男的,估计受过不少罪。光是想想就够糟心的,我曹秋这辈子就只想攀个小富贵的花花公子就满足。”
华雨没想那幺多,单单是觉得那个女人不应该被踩入泥中:“……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曹秋转眸望望她,鼻孔处冷哼一声,不接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