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谁也没想过这场雨会下多久。
在车里时,许在在用手扒拉着被雾气氤氲得湿漉漉的车窗,在上面不断的画着圈圈。
邱绥看得好笑,男人见她这般稚气的一面闲闲勾着唇角:“好玩儿吗?”
许在在用食指画出一个大大的叉来,摇摇脑袋:“一点都不好玩。”
然后收回微凉的手,脸颊不自觉地朝窗面呼了口气,“我讨厌下雨。”
雨天总是会让她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大黄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虽然过去许久,但依旧存于她的脑海中难以忘记。
闻言邱绥扬了下眉梢,颇为新异的瞧她一眼,接着失笑。
“那怎幺办,不然改天找个庙子拜拜雷公电母还是东海龙王?”
上一秒许在在有点郁闷,下一秒就不期然的被他逗笑。
她乐不可支,眉眼弯弯的跟他说起小时候的趣事:“我们老家那片山从前就有个破旧的寺庙,里面有座女佛祖,据说是好多年前就有的,专管老百姓风调雨顺这些,我们都叫她水潼娘娘,每到耕种生长的季节,有人就去拜拜,盼着雨水充沛,来年丰收,还特别灵验呢!”
“你也拜过?”
“拜啊。”许在在说:“村里小孩老喜欢跑上去玩儿了。”
那时许在在还小,每逢下雨村子里的道路就变得泥泞坎坷不好走,上下学都会把身上弄得脏兮兮,她的伞都被吹坏了好几把,为此姚红花没少戳着她的脑门骂,说她是个赔钱货,净会糟践东西。
她委屈的抹过好多次泪,还曾跑到水潼娘娘面前,偷偷许下愿望,祈求让她收了神通,不要在继续下雨了。
但让她很郁闷的是,她应该与佛祖无缘,许下的愿望每每都得不到应验,不过后来庙宇重建,她也去凑过热闹。
“那你都许过什幺愿望?”
许在在歪了歪头,眼珠子转的狡黠:“不告诉你。”
邱绥好笑,手伸过来搡了两把她脑袋。
“开车呢!”许在在躲他,护着自己的头,“别把我发型弄乱了。”
“还挺臭美。”
许在在不理他的揶揄,把头顶上的遮阳板放下来,对着小镜子照自己的脸,将微乱的发丝捋顺,拢在耳后。
今天是国庆最后一天,许在在也结束了兼职,原本邱绥打算的是,今天必须得跟她好好聊一聊,一小姑娘哪儿来那幺多心思,好好念书学习就行了,操不上其他的心。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符欢一通电话打过来,说自己分手了,让许在在去参加单身派对。
许在在得知时都惊呆了,她这段时间忙,连邱绥都没怎幺顾得上,跟符欢她们联系也较少,没想到之前还感情好着的两人,转头就分了手。
派对办在一个酒吧里,这地方就算安保再好,那也是鱼龙混杂的地儿,邱绥不太放心许在在去,将人送到包厢,还打算陪着。
符欢都喝过一轮酒了,这会儿有些醉醺醺的拿着酒瓶朝邱绥一指:“不行不行,今晚是我们女人的聚会,男的不准进!出去,看见男的就烦——”
眼见着她路都走不稳,许在在忙上前扶着:“小心别摔了。”
符欢脚步摇摇晃晃,搭着她的肩:“胡、胡说——我可清醒着呢!”
许在在有些哭笑不得,旁边庞贝贝也过来帮忙,“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清醒,大小姐您可歇着吧。”
扶着她坐下,许在在这才和邱绥对上视线,男人冲她微微偏头示意。
许在在跟过去,符欢一把拽住她胳膊:“去哪儿?不准、准跟野男人跑了……”
许在在握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轻声细语的哄着:“不会的,我说两句话就回来。”
符欢紧拽着不放,庞贝贝也跟着哄了两句,许在在才得以离开。
包厢的门一关,走廊上就显得格外清净。
邱绥看了眼时间,然后去摸许在在的脸,“八点,不要玩太晚,十点前必须离开。”
这会儿走廊上没其他人,邱绥动手许在在也没拦着,估摸着这个时间可能不太行,用自己软乎乎的脸蹭了蹭他暖和的掌心。
“那得看她们打算什幺走呀。”
今晚真是女生的主场,符欢叫了一帮朋友来,不管有对象没对象的,一个异性都没有。
“撒娇也没用。”邱绥眼里漫上几分笑意,嘴上倒没放过她:“我说不行就不行,到点儿了你要没走,我就亲自过来抓人,也别回学校了,领回家收拾你。”
他的拇指沿着她唇角摩挲,许在在有点羞恼,不承认自己撒娇,气不过歪头咬他手指,“你怎幺这幺霸道啊。”
邱绥任她咬,反正没多大力,就跟小猫炸毛似的那点劲儿,等她咬够了,屈指在她脑门儿轻轻一磕:“我这是为了谁?小没良心的,有点安全意识没有?”
许在在嘴硬反驳:“没有。”
“胆儿肥了?”
邱绥作势擡手,她就跟滑溜的泥鳅一样,飞快的躲进包厢里,扒拉着门就留个半截身子瞧他,举起手挥了挥。
“你快回去吧,我会看着办的。”
实际上邱绥是很同意许在在能跟朋友们玩乐的,中秋节那一遭后,她就没怎幺开心过,精气神瞧着也不好,现在还能逗乐,他也算松了口气。
邱绥又提醒:“别喝酒。”
许在在不说话,仰着脑袋做了个咕噜咕噜的动作,显然是喝酒的姿势。
给邱绥气笑了。
他也并非什幺封建大家长,非得控着许在在,管这管那的,但清楚她酒量不好,该说的还得说。
“少喝点,结束后给我发消息。”
来之前就说好的,邱绥只管把她送过来,送回学校符欢她们早就安排好了车,但邱绥需要许在在给他报平安,否则不安心。
许在在皱了皱鼻,看着有些不耐烦:“知道啦知道啦。”
一副嫌他啰哩吧嗦急着赶他走的架势。
门一关上,没隔两秒,又被打开。
邱绥还站着没动,就那幺笑看着她,“怎幺,舍不得我了?”
许在在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被当场抓包有些脸热,但还是说:“你开车小心点,外面在下雨。”
邱绥瞧了她几瞬,蓦地弯腰倾身。
猝不及防的凑过来跟她接了个吻,舌尖在她唇瓣浅浅勾了一道,气音里裹挟着笑:“听见了,小管家婆。”
许在在推开他的脸,头也不回钻进包厢里。
到了沙发上,口渴得喝了半杯果汁才冷静下来,喝得急,果汁沾在唇边,凉凉的,她下意识舔了舔。
蓦然想到刚才门口那一幕,瞬间人就跟沸腾了似的,要炸了。
直到庞贝贝挤过来贴着她,“想什幺呢在在,捂脸干嘛,很热吗?”
许在在放下手摇了摇头,等心情平复好了,擡头看见符欢又喝酒闹腾去了,有些担心的问:“到底怎幺回事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庞贝贝摘了青提往嘴里塞,一会儿又给许在在塞两颗,“毕业季,分手季,多正常。”
许在在都懵了:“我们不是才大三吗?”
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觉得这青提好吃,甜滋滋的。
“哎哟真逗。”庞贝贝笑得眼睛都要没了,“怪不得说你好骗呢,你还真信啊。”
许在在:“……”
“那是为什幺?”
庞贝贝乐得不行,忍不住又喂她吃水果,“大小姐腻了呗,分个手多习以为常的事儿。”
许在在看着人群里醉意熏熏的符欢,虽然闹腾着在大笑,但她总觉得难过,便低声喃喃:“可是我感觉她很伤心。”
毕竟是分手呢,一男一女,斩断了感情线,不管之前多好或者多坏,都成了过往云烟。
这回她大概是吃到坏果了,一口咬下去,青提酸得她脸都不禁抽抽,神情略有些扭曲,她赶紧喝了两口果汁,才把那股酸意压下去。
片刻后许在在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没有过分手的经历,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受,只是想想她和邱绥分手的可能性,就觉得心口疼,涩涩的不断泛着尖锐的刺痛,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到底还是因为明天得上课的关系,这晚并未玩闹到多晚,十点半左右,许在在就跟着大部队回了学校。
她上车时,就给邱绥发了个消息。
【回学校了。】
不知他是睡了还是在忙其他的,也没回复她。
抵达学校后,许在在洗了个澡收拾好自己在床上躺平时,又给他发了个消息。
【我到啦。】
这次没等多久,邱绥直接闪了个视频过来。
许在在手忙脚乱的戴上耳机,然后接听。
手机屏幕一片黑暗,动静窸窸窣窣的,许在在看着也没出声,过了几秒才明亮起来,露出邱绥的脸。
“刚运动完去洗了个澡,没看手机。”他先解释了句。
这事许在在是知道的,邱绥家里有健身器材,像哑铃壶铃弹力带这些,方便易操作,他没事的时候就会练练,有段时间练俯卧撑都得让许在在坐他背上。
夜深了,虽然其他室友还没睡,但许在在也不太方便出声,只看着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把镜头拉近了些,打量着她问:“喝了多少,醉了吗?”
许在在摇头,竖起一根手指。
邱绥挑眉,“出息了啊许在在同学,都能喝一瓶酒还不醉的,酒量见涨啊。”
许在在声音小小的纠正:“是一小杯。”
邱绥乐了,支着额角眉梢眼角都是愉悦的笑意。
许在在不好意思,“你别笑啦。”
邱绥打住,过了会儿忽然长叹一声。
许在在还是小声:“怎幺了?”
邱绥看她,“你说怎幺。”
许在在没明白,表情有些茫然。
镜头一转,邱绥对准他旁边空无一人的枕头,用手拍了拍,接着再对着自己,状似无意的开口:“孤枕难眠,长夜漫漫啊。”
“……”
许在在把自己半张脸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的:“烦人你。”
说完也不给邱绥反应的机会,特有脾性的把手机一撂。
留着那头的邱绥看着黑屏的手机界面,登时气笑了。
行,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