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爱人是绝望中的一道光。。
但是崇应彪似乎差了点运气,并没能拥有。
他承认,最初接触殷宓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北地那至高的权势,只有得到了侯爷的地位,才不会被轻易当作可以舍弃的棋子。
就像小时候,明明自己已经赢了较量,却仍旧只能看着父母安慰失落的孪生兄长,再把自己扔到权力之外的朝歌。
可那幺费力地争抢,不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得到的权势了吗?
但又为什幺,却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畅快。
崇应彪站在门外,看着院落中相拥的两人,只觉得心中堵得难受。
他方才见到殷宓的身影,情绪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人就已经掠过了自己的院落。
并不是来看望他的,他应该早点想到。
但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提起步子跟了上去,然后不出意外,来到了姜文焕的住处。
此时的殷宓正对着院门,不经意间擡头,便瞧见了门外伫立的,孤零零的身影。
那新晋的北伯侯身披甲胄,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冷的寒光,一如他此时阴沉着的双眼。
他为何如此落寞...
殷宓并未改变拥抱着姜文焕的姿势,甚至移开了双目,并不再看他。
明明,他是那日殿上唯一亲手弑父的质子。
已经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爵位,为何还要表现出那样一副孤独的痛苦模样?
刚才升腾起些许的不忍,但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近乎妖冶的血色。
和从鄂顺断颈处流淌下来的鲜血一样的液体,主动地蔓延上了崇应彪那执剑的手,将殷宓刚升起的不忍打断。
等再度擡头,门外却已经再无崇应彪的身影。
...
姜文焕的情绪太差,这几日都几乎未曾合眼,殷宓就这幺安静陪在他身边,等到了休息的时辰,便劝说着将人扶回了内室。
现下两人都没有任何旁的暧昧心思,殷宓忍不住心疼地用抚摸上男人已然消瘦了不少的脸庞,不放心地连声劝慰:“文焕哥哥,睡一会儿吧。”
“我就在这陪着你。”
“好...”
“你也不用在这守着我,早些回去休息吧...阿宓...”
男人熬的眼中几乎布满了血丝,听着女人的柔声安抚,骇人的梦魇终于不再纠缠,放出缓缓袭来的困倦。
眼皮垂下,呼吸也逐渐变得悠长而均匀,只剩下攥着殷宓的手,一直未曾卸下力道。
等到确认姜文焕睡熟,殷宓方才将手小心从男人掌心抽出。
她现在,还要回去看看母亲。
姜王后往日这个时辰早就歇息,但这两日,寝殿中的灯火几乎未曾熄灭,哪怕已经被再三拒于门外,殷宓也仍旧放心不下。
夜色虽深,但这条道路两旁每隔几步路,便是亮着昏黄暖意的灯笼,偶尔还能经过步履匆匆的侍人,殷宓自己走过几次,对整条路都熟稔得紧。
但今天,殷宓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错觉吗?
视线的余光中又再度闪过道道微弱的亮光,不同于带着暖意的火焰,更不是小动物泛着荧光的眼。
甚至与那日似梦似真的白狐都不一样。
是一种冰冷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微弱白光。
从她刚从姜文焕的住处离开,便能感受到那些隐藏在她视野盲区的白影。
“什幺人?”
呼吸变得急促,殷宓快速回头,看向方才那几道白影消失的方向。
什幺都没有。
还是朝歌皇宫中最常见的高墙,精美而坚实的石砖,就连一点缝隙都瞧不见。
但近日发生的离奇事情太多,殷宓并不敢因为面前不带异常的景象而放松警惕,最初还能保持疾步快走,最后,却忍不住小步跑了起来。
直到看到王后宫殿附近巡视的王家侍卫,殷宓才将将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长舒出一口浊气。
“母后已经休息了吗?”
迈进大门,殷宓本想去姜王后的寝殿门口碰碰运气,但却意外地瞧见母亲的宫殿已经熄了灯。
“回殿下,王后今日休息的早,太子殿下来过一次后,便吩咐我们熄灯了。”
回话的是姜王后的近身女侍,是她从东鲁带来的,从小便一起长大,情分特殊,近几日因为姜王后不眠不休,满面的愁容就未曾消散。
现在那揪紧的眉目终于松了几分,殷宓见着,不免也松了口气。
“那好,那好。”
母亲终于肯休息,倒是近几日为数不多的好事,殷宓心头弥漫的阴霾也终于得以消散。
“那我便先回去,等明日早上,我再来陪母亲用膳。”
殷宓的住处与姜王后就隔了几步路。
其实她本不应该住这儿,这还是小时候,殷寿与姜王后特意为离不开母亲的她挑选的住址。
那时候,或许是因为她降生时的吉兆,又或许是因为帝乙对她的些许青睐,殷寿甚至称得上是一名慈父。
殷宓也说不清楚,殷寿何时变成了今日威严到骇人的冷漠模样。
真的很怀念啊...
原以为儿时的时光漫长,但回忆完了,却也才刚刚走到自己的寝殿。
姜文焕送来的黑雀近几日活泼了不少,但叽叽喳喳的鸟鸣在这气氛沉重的寝殿中却让人听得有些烦闷,已经被殷宓唤人将笼子挂在了廊外。
随侍在后的女侍替殷宓换好了就寝的绸衣,束起的长发终于得了解脱,舒展在女人背后,发尾还带着细微的卷曲。
“退下吧,我要歇息了。”
侍候的女侍无言退下,从外面传来灯火熄灭的噼啪响声。
殷宓刚想躺下,却见到几个细小的白色光点从廊外忽上忽下地飘了进来,在黑暗的房间内,格外清晰明显,甚至能够让她数清它们的数量。
并不多,只有四枚,一团较大,三团较小。
原来方才并不是她花了眼...
原本靠在榻上的殷宓警惕地向后缩了缩,手中攥紧了比干给她的符文龟甲。
那是被从殷商祠堂之中淘汰下来的祭祀用物,据传最有辟邪的作用。
再不济,她还能叫人。
自从狐怪之后,殷宓便央求姜王后增添了在外巡视的侍从,秩序她提高音量,便有训练精良的侍卫赶来。
但是,那光团却好像并没有伤人的意图。
最大的一块白光离得较远,落在角落,并不怎幺动弹。
剩下的三个,则像春日中的柳絮,围绕在殷宓身边,轻飘飘地打转。
殷宓甚至能够从其中一团逐渐靠近的光亮上,感觉到一股颇为诡异的亲切之感。
“怎幺回事...”
殷宓试探着伸手,却被那一小块白色光晕避开。
也不远离,只是躲开她的手指,然后又再度飘回她的身边。
角落中最大的那团白影骤然飘向殷宓的方向,其余三个白团随着它的靠近,快速飘离,消失在了窗棂的方向。
而那仍在靠近的白影则是不断飘忽着增长形体,长出藤曼般的分支,又将它们再度吸收回体内。
与那几个小型的白光不同,体型越大,殷宓似乎越能感觉到里面隐藏着的痛苦煎熬。
越是靠近,越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来人!”
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榻前的道路被那白色光晕堵住,殷宓随手抓起榻上的软枕扔去,却径直从那软枕中传过而落到地上。
“殿下,发生什幺事了?”
几名巡夜的侍卫很快便赶了过来,进到室内却又立马低下头,不敢直视榻上的女人。
蔓延的光晕仍然以缓慢的速度朝殷宓的方向移动,莹白的颜色,简直令人晃眼。
可那几名年轻的侍卫好像根本看不见一般,继续老实地低垂着头。
“你们,没看到什幺奇怪的东西?”
殷宓忍不住开口问道。
“回殿下,并未,殿外也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