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启程
……
“你为什幺选择P大？”考官席上，考官公式化地提问。
“我以后想从事体育科学方面的研究，这既要求我具备卓越的专业素质，还需要具备一定的科研素养。而P大是全国领先的产学研平台。”
“其实很多专业运动员退役后，也会进入相关大学进修，结合自身经历产出很有价值的成果，你为什幺不走职业道路再进入研究领域呢？”第二位考官提出了一个略尖锐的问题。
“专职走体育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我国现在的运动员选拔体系其实非常依赖当地的教练资源，不同地域差异很大，就拿我自己而言，如果没拿到青训资格，或者没有果断地转佩剑。我的运动生涯就到初二为止了。我当时才十三岁，还没有很清晰的人生规划。而我的父母对于这样的道路抱有顾虑是非常合理的。”
“确实，十年前谁能想到自己是什幺样子的呢……如果没有进入P大，你又打算怎样？”
“那就看我的高考，我有信心拿到其他要求稍微低一点的高校的入场券。职业方面就要打成年组的比赛了，先打冠军赛和世锦赛，争取拿到名次，才能有商业价值去外训进一步提高。”
“很理想的情况呢，但你又要搞科研又要打比赛，忙得过来吗？”倒计时将近，考官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过去十年我一直是这样的。忙不过来自然会有取舍。”
……
靠着面试时一通瞎扯，和确实还不错的文化课成绩，方媛成功拿到了高水平运动员招生计划的资格，但是推荐专业是生物科学。按照招生计划达到一本线即可入学，但是要毕业……可以想象未来四年的兵荒马乱。
最终，方媛以超本省一本线80分的成绩入学P大。
方正却没能被P大提前批提档。
“你的综合素质不错，其实更适合去工程类院校，研究复杂的系统工程问题。”这是拒绝的理由。
最终，方正裸分报了X大的航空航天工程。
“你居然没考上P大？”方媛趴在方正的椅子靠背上看着他补填第一批次志愿，语气故意透出诧异，尾音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嫌弃了就离我远点。”
“当然不嫌弃，不过……”方媛不仅不后退，反而贴上去，环住方正的脖颈，嘴巴几乎贴着耳朵说完后半句话：“你是不是忘记了什幺？”
说完还轻咬了一下耳廓。
“停停停……我没忘。”方正受不住地躲开，扒拉开方媛的手转过身来，跟她一件一件地数，“谢师宴，同学聚会，跟妈妈去看姥姥姥爷，跟爸爸去上坟。然后这里还有三个企业家奖学金的会议，你考上P大能拿到一万，我能拿六千。”
“还有这种好事？”金钱蒙蔽了方媛的双眼，连美色都没那幺诱人了。
“嗯，真金白银，所以得把这些都弄完……然后，你想去哪里玩？”绯色从耳朵蔓延到脸颊，方正侧身挡住了发烧的那只耳朵，握着方媛的手认真询问。
还挺有仪式感的。
虽然想现在就把方正拽到床上，但方媛还是决定克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幺惊喜。
“你没做攻略？”方媛发觉自己真的已经很习惯方正搞定一切了，实在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W省的大漠风光，H市的江南水乡，Y省的多民族文化还有六朝古都C市……妹妹大人想去哪里？”
“朕日理万机，就全权委托给爱卿了。”
……
旅行的第一步，先到达目的地。
暑假正是旅行旺季，火车座无虚席，方正二人订了中铺和下铺，但因为半路上车，上铺以为下铺没人直接躺在下铺呼呼大睡。
“这是我们订的位置！”
“哦哦，不好意思，我以为没人。”
大哥起身让开，但看着睡得烂七八糟的床铺，方媛实在不想躺上去。
“换套被褥吧。”方正拍了拍中铺示意方媛上去，又跟大哥打了声招呼，把上铺的被褥拿下来下铺换上去。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添麻烦了。给你和妹妹添麻烦了。”
铺着床铺的方媛顿了一下，本来就不太美丽的心情越加不明媚。
“这是我女朋友，高考结束了想出来放放风。”方正握住她的肩膀，拢着她一起擡头看向上铺的大哥。
大哥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展现出成年人应有的社交礼貌。
“哦，是我误会了。你们俩长得真像！”
“确实，我也以为是兄妹。”隔壁床也探出头来附和，看上去是个背包客，年纪不大的小伙子。
“可能是我们比较自恋，就喜欢长得和自己一样的。”方正也笑着打哈哈，坦坦荡荡。
方媛一开始确实还不知道怎幺答话，但方正的态度打消了她的顾虑。
“对！”直接抱着方正的胳膊，踮脚去他的脸颊。
“年轻人就是腻歪……”
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直到——
“查票了，身份证准备好。给我扫一下。”
“方媛是吧，109下，你的门卡。”
“方正，109中，门卡拿好，进车厢滴一下就好。”
两人的身份证号甚至只相差一位，列车员也不常见到这幺出挑的双胞胎，擡头多看了两眼。
“好巧啊？”连姓氏都一样。
“嗯，碰巧。”方正表情不变，把方媛护在身后，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共同的姓氏明明是深刻的羁绊，却像是某种不可喧之于口的隐秘，一旦暴露就会引来审判庭的狩猎。
方媛的脸色垮了下来，扒着方正的肩膀，锋锐的目光扫过欲言又止的大哥和带着探究意味的背包客小哥。
大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躺会去继续睡。
小哥耸耸肩，主动换了个话题，“你们是不是也要去L市？这几天正是雪山徒步的好时节……”
下一站上来了一对夫妻，带着个两三岁的小孩，有些哭闹。大家也顺势停止了交谈。
“听音乐吗？”方正给方媛塞了一只耳机。
Say the things we’ve never said
I wiil keep you form the world outside
I will never let you go
Come to me and you will know
——Adore
这只是陌生人，如果这都不能忍受，怎幺行走于阳光之下？
方正仿佛能穿透中铺的挡板，看到睡在上面的方媛。
毫无疑问，他喜欢方媛。
但喜欢不是摧毁，喜欢是托举。
妈妈专门打离婚官司，但自己离婚时却几乎净身出户。
爸爸日常加班出差，但从来没想过抛弃他们再娶。
乱伦，除了对不起父母，他从来没觉得其他人有资格指指点点。
但偏偏，最对不起父母，生养他们的父母。
很长时间，他想不明白，方媛怎幺可以这幺勇敢？或者说肆无忌惮。
直到真正认真地想要拒绝她，把她推远。才发现自己的占有比她的更彻底。
生活、学习，两人的轨迹完全重叠。
以为她的名义，督促她学习安排她的时间。
方媛知道他的所有账号密码，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编织了一张网把方媛包裹起来，
每一道流向方媛的信息都会同步地流过这张网，被他所感知。
方媛严密监视他的社交，因为唐箐箐的靠近而抓狂。
那他呢？有异性能越过这张网和方媛发展亲密关系吗？
换句话说，要撕开这张网吗？
撕开这张网真的对方媛好吗？
显然，把高三的方媛赶去和别人谈恋爱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高考复习还是地督促着她。
稳定压倒一切，至少等大学再放手……好可笑的借口，差点把自己都糊弄了。
但这张网的成因正是占有欲啊！
装得好像自己是无所求的圣人一样，
实际上却把方媛当成自己从属的物品，
从前藏入宝室防止别人觊觎，现在烦了又随便丢给路人吗？
好卑劣的伪君子……
血缘的死结无法解开，父母的期待注定落空。
这张名为爱的围网，以前或许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但也阻碍了方媛人格的成长。
如果方媛挣开围网之后还愿意拥抱他，那幺就一直走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在这之前，和方媛一起度过这最后的青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