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柯谷内一片薄雾,河边水汽氤氲,雾气遮弥间,似有一道绰绰身影临渊而立。
香附醒来时,发现周身修为已经所剩无几,大不如前。她自血骨而生,结为妖花。摸了摸胸膛,那里很空,心已经被他剜去了。
过了多少年了,她已经不记得。这里有阵法禁制,把她困住了。前世她是魃,今世她变成了花妖,永远是异族。
一片衣角飘忽而至。
香附凝眸望去,即便身居谷中经年,不知人间世故,也觉得这人的皮相是极佳的。
目若点漆,眉如墨成,肤白似莹玉,身形峻拔,如猗猗修竹。扇形镂空金冠玉簪轻绾,里着霁白深衣,外披浅灰色纱质大氅,上有洒线织成的竹纹,宫绦上系着无暇琼佩。只觉得风雅蕴藉。
“阁下是如何来谷内的?”香附迟疑道。
“是我破了阵法。”那男子含笑温润。
她心下一喜:“多谢公子解下禁制,香附不胜感激,若以后有事相助,定不推辞。”
“香附。”那男子喃喃似在咀啜名字。顿了顿才道:“我叫苏清珩。见谷中风景钟灵毓秀,是游玩的佳处,就顺手破除了禁制。”
“禁制已破除,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他长身玉立,清风徐来,广袖交领烈烈扬扬,恍似要登仙临去。那眼神好似穿过了千年,深邃旷远地落在她身上。
香附看不懂他的眼神,压下心头异样,勾起菱唇:“我孑然一身,无拘无束惯了,只愿证道长生。”
然后去上界,杀了秦陵游。她眼里神色陡然一凛。
“我看你修为已到金丹境,不如与我一起同修。”他道。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香附自然是拒绝。
“我与姑娘还会有缘再见的。”
他解下宫绦上佩带的琼佩,伸手递向香附笑道:“这玉佩注入我的心法,可掩去通身气息。”
香附迟疑了一瞬,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苏清珩手掌,苏清珩心中还未待升起缱绻,香附就收回了手。提着玉佩细瞧,阳光下通泽玉秀,纯净琉璃,泛着莹莹辉光。
此人术法高深,香附只是身居谷中一个不入流的妖,缘何对她殷切关照。但她已无法器傍身,如今也需要。
香附眸中漾起一丝笑意,将玉佩别在盈盈不堪一握的楚腰上,苏清珩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一窒,这玉佩曾经也别在他的腰间,如今覆在香附腰肢上。
苏清珩面上一热,负手偏过头去。
香附想了想,“无功不受禄,公子赠我玉佩,我难以报之。惟有赠予公子我亲手酿的花蜜,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苏清珩一挑眉道: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陈年酿造的花酿,初起封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充盈满室,苏青珩饮了一口,只觉得齿颊生香,不是俗品。以前他只是看见过秦陵游喝香附酿的酒,如今终于是亲口喝到了。
“山中百花无数,我也不知人间定名,我唤它山踌躇。”香附也给自己注了一杯。
山踌躇,流连忘返山间踌躇。”好名字。”苏青珩举杯啜饮赞叹。
酒水入喉,压了下喉咙里交激的血,那几道天劫伤他不轻,只不过没来得及调息,他就匆忙赶来这万柯谷,方才也是强撑着谈话,隐隐苍白的面色显露了这一切。
该死的秦陵游,布下这幺难解的阵法。想到这,苏清珩眸底冰霜凝结,攥着衣角的手用力至发白。
你杀她,这一世换我来护她。只是,他不敢说,他是谁。即便...她并没有见过他,唯有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