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的人际脉络几乎布满整个京城,路唯云不知道白是怎幺能做到避开路家,从下飞机到去往高玉轩墓地的一路上,都没有被察觉的。
抵达陵园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山下很冷清,只有几家祭祀用品店和花店还开着门。
路唯云想了想,还是拐了脚步,走进旁边一家花店里。
白无言跟在她身后。
路唯云看了一圈,最后只挑了一束白玫瑰。
她自然是不会有钱的,挑完花后,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白。
白沉默地摸出钱包付了钱。
走出花店时,天上飘起细细密密的雨丝,两人在屋檐下停住了脚步。
雨势不大,但看情况怕是要下许久,让路唯云在屋檐下等着她,白便迈开长腿步入雨幕中。
路唯云看着他挺拔却清瘦的背影,捧着花束的手不知觉地捏紧,等她回神时,手上的包装纸已经被她捏出深深的痕迹,她用手指轻轻展平,却怎幺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无声叹了口气,她看着已经走到车边的男人,垂眸踏出屋檐下,径直向墓园内而去。
白取了伞关上车门,转头却不见花店屋檐下有人,他心口蓦地一跳,目光飞快在四处巡查,直到看见往墓园内行走的身影时,那空落不安的心才终于放回原处。
偌大的山路上,孤零零一道身影缓步而行,女人消瘦的身形在雨雾中仿佛一吹就散。
白刚刚松开的眉心又拧紧,他握紧伞柄,大步追了上去。
飘在周身的雨帘被撑起,下一刻,肩膀被紧紧揽住。
路唯云嘴唇紧抿,垂着眸,没有挣开,也没有擡头。
到达高玉轩墓前时,雨下得大了,滴滴答答地拍打在伞面。
路唯云目光落在嵌在墓碑内的照片上。
是高玉轩20岁生日时的照片,这张照片还是他逼着要她给他照的,不知道高家怎幺选择了这张照片放到墓碑上。
照片上,尚还称不上是男人的青年西装革履,眼神有些飘忽,抿着的嘴角上扬着一个不太自然的弧度。
淅淅沥沥的雨声把路唯云带回到高玉轩20岁生日的那天。
那天早上,被折腾了一晚上的路唯云被她亲醒,睁眼就看见他穿着整齐,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雪白的皮肤更是失了血色般苍白。
她很少见他穿得那幺正式。
平日里他都是比较休闲的穿着,或者是一件白衬衣,挂着万年不变的淡淡微笑。
高玉轩是不太习惯被拍照的,但那天不知道他吃错什幺药,非要把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她从被窝里掏出来,把相机塞到她手里,坐到一面白墙前,让她给他拍照。
路唯云那时困得要命,敷衍地拍完就躺回去睡觉了,对这张照片成片如何,其实是不太有印象的。
可这会儿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才发现自己对那天早上的记忆竟然如此清晰深刻。
她蹲在墓碑前,盯着上面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照片上笑得不太自然的脸缓缓模糊在她眼中。
“混蛋……”沉默的她突然骂了一声。
她擡起手,重重地拍了照片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就像是隔着时空,甩了一耳光到那天早上坐在白墙前的人一耳光。
“混蛋!”她咬牙切齿地骂,“高玉轩,你就是全世界最混蛋的混蛋!”
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她就想这样骂他了。
她一掌又一掌地拍到照片上,发泄着自己这些天来无从宣泄的情绪。
她柔软的手掌打在墓碑上,手心拍得一片通红。
白站在她身后,雨伞撑在她头顶,自己肩膀上却濡湿一片。
他的面容隐匿在阴影下,面色晦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