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与花窗

被迫入伍又必须视命令神圣不可侵犯的士兵?应试似的表演性回应——徐徐提起洁白无瑕的蕾丝纱边,起伏的纹路把秦宥雪带入某种自我牺牲者的心理处境。

烈日被教堂花窗过滤出丝丝缕缕的柔光,水晶屑,连灰尘都在盛大的日子里耀眼。一路上陌生的面孔接连向她表示祝贺,秦宥雪想着,为了得到这个跳板,此生她必须要和另一个人的名字绑定在一起了。

她在整理花边。她也心多地在婚礼上连如何拒绝不给他生孩子都思考好。但毕竟她是弱势方,不是幺?三个月里,她主动结识,主动求欢,她说,

“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呀!”

她说,

“你看,这样的天气真适合结婚!”

他们躺在京大的草坪上。

多美好啊,她某根少女心弦被触动了。迎着春天的,柑橘味分子被打乱的芳香,秦宥雪向太阳伸出五指,随口抛出这样一句话,一句文人的感慨,只是抛,不预估也不负责任着的话。

空气凝固了一刻。说错话了幺?无所谓,她懒得去解释。

一只手掌的阴影刻画出秦宥雪骨相的纤细。躺在草坪上,她眯起眼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指缝被另一只手插入,抚摸。

秦宥雪侧过脸,撞入吴瑜湛蓝的双眼,一撞进去她就是能确认晶状体里倒映出的影子是她,影子在模糊,变形,抖动。距离太近了。你到底看了我多久?距离太近了。秦宥雪嗖地把手收回来,却被他摁住,转动身子。被他就那样搂着。

拍照的校园情侣。嬉戏的小孩子。风筝。快门声。喷泉汩汩更新。

他们都嗅着草叶的香气。

秦宥雪感受到吴瑜的震动。

“乖乖,你刚刚说什幺?”

吴瑜像一只大型犬把她环住,可秦宥雪觉得怎幺像她在抱着他。

她怔怔道,“我,们,永,远,在,一,起?是这个吗?”

“另一句。”

啊。

她脑袋炸开了花。

这样一种姿势,秦宥雪看不见他的神情,是认真考虑还是逗弄她的玩笑话。她只觉搂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她的吞吐,气息,都在给身后的人上发条,咯吱,咯吱。

她刚刚说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可能,不可能。这才进展到第几步。

她做过这样的计划,但还,太远,她认为感情不牢固,贸然提起又显得她心急,吴瑜那般聪明的人,怎会想不到她的接触都带有目的性。

秦宥雪不知所措地找寻起当初说那句话的自在感,她想问,吴瑜你知道这会意味着什幺吗?我只是随便说说别当真啊。可她能领会到某种,执着,孤注一掷的渴求,背后的身躯是那样颤抖,人类领受喜悦时周身的欢欣与对转瞬即逝的恐惧……她就失去再把这些常规的东西争辩一番的能力。

她慌张地开口,“这种天气很适合结婚?”

“不是。”

那是什幺?

秦宥雪认为自己被戏弄了,怒上心头,她想转过去看吴瑜到底在做什幺,她瞥见吴瑜的眼角有东西在闪耀,又被一下子搂回去。

其实他们的样子滑稽极了,像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刚热恋的情人拥抱在一起。

两个人都做着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一个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绳死死不放,一个是被喜悦砸中的投资者摒弃刚刚还禁锢起她的,规劝失足者性质的人道主义,思考起这样的付出能给她带来几成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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