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雨伴雪,落齐州。这雨雪,缠缠绵绵地下,是齐州一年才会有一场的雪。这雪看似柔情,却似针般,生生刺肤,灌下彻骨的寒。
玉瑾烁茫茫然地站在屋檐下伸手接落雪,恍恍惚惚想起出嫁时,也是这般的寒天。
苏府并不是好待的地方。它是一座围墙,用深闺情怨,逼她温良恭俭让。
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将要把手收回,却被人攥了去。
是玉清。
他一身白袍,与她提灯相照。
见灯光有些恍了她的眼,连忙将灯放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松开。
他似瞧不见她眼底的薄凉,执意将她的手轻轻捧起,放在唇边,哈出暖气。
是那样的珍重。
可这样的“母子情深”若是被他人瞧了,定要看出一二分怪意来。
玉清靠得似乎太近了些。虽然动作小心翼翼,但不知是粗心还是怎幺的,哈气时,他的唇齿还是堪堪擦过了她的手心,带来暖乎乎的潮意。
他仅仅用那双眼睛看她。一直看她。那些颠三倒四、有被于伦理的情语被他藏在眸里,随着他凌乱的呼吸声,缠绵成勾连不断的黏腻丝线。
可她心思不在他。
玉清俯身贴耳,轻声细语,试图把她的注意力转回,“母亲的手怎地这般凉…”这样说着,他把她的手贴在温热的脸颊上暖,还没等把她的手暖热,他自己的脸反倒是烫了起来。
他面上平淡,耳朵却也充血,还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不松开。
“母亲,这外头太冷,回屋吧…” 说到最后,语气像在恳求她。
她微微颔首,却不急着动身,只是深深地望风雪,让雪没入眼底。
她的神情寡淡又动人。
玉清被蛊惑,想去暖她薄情的唇。
他硬生生遏制住妄念,默默站在外侧,替她挡住袭来的风,提起灯,护送她进了屋,与寒风隔绝。
……
这几个月以来,玉瑾烁忧心于苏念留下来那些店铺和那些烦人的亲戚。过多的商事和家事,让她有些烦躁。不过,有了玉清这个乖孩子的帮忙,她也算是偶尔能落个清闲。
而此刻呢,玉瑾烁口中的这个“乖孩子”正试图谋杀亲弟。
玉清在几个月前参加自己亲生父亲的葬礼上,看到了玉笙笙之后
那时玉笙笙藏在角落里,和他一样。玉清并不知晓玉笙笙的身份,但是那个小子看向母亲的眼神真令他作呕。
【把那小子杀了得了。】
玉清恶劣地想。
他这样想了,自然也会这样干。
本来呢玉清以为会大费周章,却没有料到玉笙笙会变态到直接潜入苏府,躲在墙角里偷听母亲和她侍卫的情事。
这还是玉清在听墙角的时候发现的。
【这小子真是恶心!】他一边心里鄙视玉笙笙,一边默默躲在另一个小角落里。母亲的声音是变了调的媚,听得玉清下体发硬。
玉清干多了这种事。
他虽然难受得想死,想将那与母亲交合的骚男人的屌子一刀一刀割掉,但他只能忍住,强行将母亲身边男人的声音忽略,耳里只入得母亲的娇吟。
玉清忍辱负重:【该死的,早晚把那些贱屌子全都处理掉!】
所以帮玉瑾烁处理父亲丧事后,玉清就决定将那个偷窥她的小变态杀掉。
所以此刻呢,玉清踩在玉笙笙的脸上,剑光凛冽——
将将要刺入时,玉笙笙灵活地躲过剑刃,站起身来。剑刃只堪堪擦破了脸颊,渗出点点血珠,显得凄艳。
真是个狐媚子,一股子骚味,差点把玉清恶心吐。
这小子倒是不慌不忙,一开场就是爆炸性信息,“没想到兄长在人前人后有两幅面孔,如此恶毒。话说…母亲知道你杀害父亲,又试图杀弟的事吗?”
什幺意思?
玉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信息量太大,玉清原本聪明的脑袋瓜子突然转不过来了。
……
有脚步声传来。
“清儿,你在这儿吗?”
……
玉瑾烁本想去玥城见位故人,想提前跟玉清说一声,他人影却不见了。她绕到府中的一个角落处,听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便开口唤他。
等见到玉清时,他却煞白着一张脸。
“怎地了,”玉瑾烁觉得奇怪,“是身体不适?”
“母亲…”他像是想说什幺,又难以启齿,眼角泛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为了得到母亲的爱,玉清步步为营,费尽心思将父亲杀去;他本想着除了玉成以外再不会有其他男人都会威胁到自己在母亲心里的地位了,毕竟他是她的孩子,他们有着比任何人都更深的血脉关系,斩不断,割不掉,是血肉相融的亲密,是从她子宫中诞生的亲近。
结果…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母亲唯一的孩子
可是玉清还是想问母亲。他想从母亲口中得知“真相”。他希望母亲能戳破玉笙笙的“谎言”。
玉清希望母亲只有他一个孩子。
只有他一个。
他是她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