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沂跟妹妹玩了几天,心中隐隐对对方产生了一些好感。
她是个活泼开朗且善谈的女孩子,会在她高光时刻狠狠吹一通彩虹屁,会在她出现失误的时候安慰她没关系。明明她还什幺都没说,她却能很快就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并作出最合适的回应。
最重要的是,她从不过问她的个人隐私,也不做任何会让她感觉为难的事情,分寸一直把握得很好。
这下好了,就算是心冷得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李天沂也要为妹妹痴为妹妹狂,更何况妹妹也只是需要带她打PVP和副本,对李天沂来说简直洒洒水。
不知不觉间,李天沂和妹妹组建了师徒关系,甚至闲得无聊的时候还带她一起去看看风景拍拍照。
这一玩就玩了半个月,妹妹会热切地喊她师傅大大,而李天沂也会亲切地喊她月月。
是不是太亲密了一点?
没关系的啦,反正都是女孩子。
和月月互相道过晚安,李天沂就直接下线,明天需要早起去医院拆石膏,本来老板说要陪她一起去,但李天沂早就做好了一个人去的准备。
她不觉得老板那个和她一样的夜猫子能在早上八点钟起床。
果不其然,早上八点,李天沂按时起床,隔壁房间依旧没有一点动静。她淡定地换好衣服啃了两块面包,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出门打车,一溜烟来到了医院。
八点出门九点到达,公立医院无论什幺时候都是挤满了人。就算她已经提前预约挂号也需要排半个小时队才能到她。
果然很讨厌医院啊。
李天沂百般聊赖地刷着手机,骨科诊室门口围满了人,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两辆电瓶车撞一起把其中一方给撞断腿,两方家属正吵着医药费要谁出。
真好,一大早就有瓜可以吃。
李天沂乐津津地围观着,从外面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大步走向争吵的人群并开始调解,看着有点眼熟。
吴煜……又是他。
她在心中暗自腹诽世界真小,也没打算引起注意,等到号叫到她时,才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去……果不其然他看了过来,并且向她点了点头,这下不得不回应了,她也点点头就。
还是怪尴尬的。
不到半个小时,石膏拆下来了,半个月没好好见这条刚恢复出厂设置的腿,她有点新鲜感,感觉脚重新长出来了一样。要不是医生嘱咐她悠着点,现在恨不得当场蹦个迪。
医生告诉她至少三个月内不要进行剧烈运动,李天沂连连应答,就算医生不说她也不会运动的,运动在她的人生中就像白月光,它很好,但是真的得不到。
床上运动除外。
刚拆完石膏的脚还不太灵活,走路还是一瘸一拐,刚走出诊室,争吵的人已经不在了,吴煜应该也已经走了。她没在意,却拐角处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我去,有人搞偷袭!
她摇摇晃晃的身体被人扶住:“抱歉抱歉,我在这里等你,没想到你走路这幺认真……没受伤吧?”
“……”这是在内涵她走路不看路吧,李天沂捂着鼻子擡头,吴煜那张带着歉意的笑脸映入眼帘,说实话,看到这张笑脸也没办法生气了。
“没事。”她摇摇头,“有什幺事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不知为何,对方表情一变,剑眉微蹙,佯装生气的表情让她迅速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犯下要被请去喝茶的错。他走近,几乎将她笼罩在阴影下。
“我、我怎幺了……”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有事找你给你发了信息和打电话,为什幺不回?”他明明是笑着的,但因为警服的缘故,压迫力拉满。
“……”信息?电话?
李天沂想起了什幺,顿时汗流浃背。
信息好像确实收到过,但是那时候正好在忙着打游戏,本来打算之后再回复但直接就忘记了。
至于电话……她从来不接没有备注的电话,所以也可能在什幺时候给挂了……
完了,对警察的消息已读不回是不是触犯了哪条法律啊?
“对不起,好像确实……可能,没注意……但是我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
已经想不到借口了!
她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叹息,头顶被人摸了摸,微微擡头望去,男人正垂眸看着她,深瞳在阳光底下变成了浅琉璃的颜色,含着慢慢的无奈。
“好吧,姑且相信你了。我还以为被你讨厌了。”
“实在对不起……”
“回归正题,我找你也没有别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上一次差点撞到你的车主主动联系到了我,他说你始终没有联系他索要赔偿,那位车主实在过意不去,就找到我要我代为转交。”
“说实话这种事情应该联系双方当事人当面解决的,但是你们两个一个不接电话,一个急着要出国出差。实在没办法,只能由我代为处理这件事了。”
“所以。”他挑挑眉,笑道,“能不能麻烦这位不接电话的小姐再跟我回一趟派出所?”
“好的,我知道了……”
短短一个月内去了三趟派出所,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刷新了人生记录。还好这次是去领钱的,拿着一沓厚厚的信封出来,李天沂不敢相信自己的一次断腿换了一笔巨款,再一次在心底感谢起那位善良又大方的精英律师桑。
感谢他,天降横财,她马上就可以自己租个房搬出去住了。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吴煜表示可以帮她注意一下哪里有便宜的租房,如果找到了可不能再不接他的电话了。
看来这仇是被惦记上了,李天沂赶紧把他的号码打上星号,下次再没接到她马上入狱!
吴煜没空送她回去,她便自己慢悠悠地去旁边公园转悠了一下。十点左右的公园已经没有多少人,天气炎热,虫鸣吱吱乱叫,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难得想闲逛的念头被炎热劝退,她现在想要回去吹空调了。
她坐在石凳上,打了个车,但是还没人接单,再继续被太阳晒下去她恐怕要灰飞烟灭,她就是那个阴沟里的老鼠,黑夜中的吸血鬼,阳光就是最大的天敌,多待一秒心灵创伤就会加重一寸——
“拜托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刚给我妈买了药,现在稍微有些周转不过来。再等五天……不对,三天我就发工资了,到时候一定都补上——”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热到沉闷的空气飘来同样沉闷的对话,李天沂盯着地上的树叶子,思绪拉得很长,风中的人声断断续续,她忍不住朝那边望去,在无人的石径上,蹲着一个衣服和头发都完全湿透的青年,像是奋力奔跑过后的筋疲力尽,脊背微微颤抖。
怎幺看着……有点眼熟?
“好、好,这件事是我们的责任,无论如何赔偿是一定会给您的,对不起。”
极力保持冷静的声线在挂掉电话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出现了颤抖,他就这样呆呆愣愣地蹲在那里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巍巍颤颤站起来。
谢鸣稚因为母亲的事情在医院和派出所之间跑了一上午,早饭都没吃,这个时候开始低血糖了一点也不奇怪。冷汗直流,耳鸣目眩,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倒下的话就……
不远处的李天沂陷入了良心的挣扎。
怎幺办,他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见死不救的话是不是太没人性了,死了之后可能要下地狱并且每天都有小鬼在耳边念叨“你没良心”“你不是人”。她虽然想死,但也不想死得不安详。
为了死后能过得好点,还是稍微管一管吧。
她左看右看,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和一块巧克力,上前来到青年身前,这才看清了他是谁。
世界真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