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陈谊迷迷糊糊醒来时,只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她坐起身,头埋在被子里,还在与懒劲搏斗时,发觉了异常。
檀香。
陈谊恐惧地擡头,看见了睡在身侧的谢识之。他的脖颈上、锁骨上,以及被被子半遮掩的胸上,都是吻痕。甚至有牙印。自己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的天。陈谊震惊地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昨日的场景片段化地回溯。越想、陈谊的心越凉。她的指尖有些颤抖,竭力不发出声音,去够自己在地上的衣服。陈谊赤着脚下了床,越着急就越理不清衣服,也理不清现在的情况。救命啊。
外衣被揉成一团缩在床的最里头,陈谊小心翼翼,单脚跪在床上去探。也就是拿到衣服的那一刻,谢识之睁开了眼。他的眸色很沉,眼眶一片绯色,好像情绪翻涌到了一定程度,如今显示出的是令人心慌至极的平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陈谊抱着外衣疯狂后退,她甚至不敢与谢识之对视,弯着腰低着头,双手合十,一副忏悔的模样,“我昨晚喝酒了,疯了。我很敬重你的。你千万别当真。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谢识之起身,垂眸,修长的睫毛阻碍了陈谊探究他神色的可能,他的语气很冷,“你骗我上了床,现在不想负责了。”
“啊???不是。”陈谊更慌了,她颤颤地披好外衣,系紧衣带,一刻不停地往门的方向后撤。
“你若就此离开,试试。”
他彻夜难眠,想过陈谊酒醒后会是什幺反应,唯独没想过她就想当作什幺都没发生。不是没想到,是不敢想。穿了裤子就不认账的混蛋东西,负心女。谢识之只觉得一块大山压在自己的心头,呼吸都困难。
陈谊的手凝固在门上,她舌头咬着内唇,转身。
“你也不想…”陈谊实在说不出做情人这三个字,阴郁的天光从窗户照在谢识之的身上,陈谊则彻底隐匿在昏暗中,心虚到极致反而破罐破摔,“既然你昨夜也动情了,尽兴了,你情我愿男欢女爱,你不吃亏,我又哪里来的责任要负。”
陈谊如今嗓子疼的要命,腰更加是。全身酸疼。
谢识之发不出一个音来,他漂亮的唇线如今死死地抿起,指甲几乎要戳破掌心。
“你喜欢我吗?”临了,只有几乎是哀求的问句。他的头低下,像是被折断脊骨后扔在地上的鸟儿,清光照在他身上,是丧衣。上天都怜惜他了。
陈谊却不会。
他总让自己相信自己一定是特殊的,是最契合的、最有资格的。同辈人中能与她争锋的只有他。可事实上,在二人真正初见之时,让他走近她的,不是才华和技法,是那张脸。
谢识之压上自己的所有筹码,赌不回来一个肯定的答案。
“对不起。”陈谊吞吐的三个字好似尖刀,无情地在他的伤口里搅动。
“滚吧。”谢识之躺下,用辈子蒙住脸,不再关注她。
每个人都向外走、向前走,只有他被钉死在原地。忠孝二字压死在梁王府,折断了谢识之的骨气和勇气。
就像那年,他远远甩开了国子监的同龄学生。平日里只是半月发一封家书的梁王妃却一连发三封,叫他藏锋,用冷漠得不近人情的话毫不留情打击十一岁的他,指责他的虚荣和不懂事。
就像那夜,陈景什幺都没说,谢识之在御书房、在天子脚下跪了两个时辰。
“相忘于江湖…”回想起这句话,谢识之好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笑个不停,眼泪一颗一颗留到枕头上,“你想的美。李陈谊。”
谢识之轻言细语,神色再冷静正常不过,甚至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泪迹仍未干。
“你等着,和我合葬吧。”
谢识之受够了。
……
谢识之告病,阑瑶居的工作由池早代替。陈谊用不了李家的资源,宴会要借阑瑶居的势,可池早不仅手忙脚乱,而且几乎做不了任何主。阑瑶居怀恨在心,是存心不想让陈谊遂愿。
池早每天不是被这个叫去训,就是被那个磨。最后抱着陈谊的腿哇哇大哭。
“这个不让干,那个不让干,这个不合格,那个不合规。又不说是哪里有问题,就让我自个想。我都改八百回了。我要解释就说我顶嘴,目无尊长,然后没完没了地教训我。识之说过他们讨嫌,没想到这幺可恶啊。一个个都说是看着我长大的,贤侄长,贤侄短,贤侄有事,他们不管。”
“师姐,师姐,师姐,求你了师姐。”池早一声比一声大,嚎得人耳朵疼,“你和识之和好吧。他再不管事,我就要逝世了。”
“别用我的裙子擦眼泪。”陈谊把池早拉上来,让他坐好,“谢识之是生病了,和我有什幺关系。”
“我和他见过面了,气色不差,只是神情不好。撂挑子莫非是不想见我吗?”池早向来在二人关系上对陈谊颇有微词,说起这事态度便好不起来。
“池家,真的不想在阑瑶居掌权吗。你哥哥池朝,好像比起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差远了。”
虹州案后,池早嫂子母家因一件小事被抄家了,不仅池朝被贬,池迟也受了牵连。
池早愣了。
一个唐孟,即使只是普通的学生,都能在阑瑶居攒身家。阑瑶居分主这样一个能决定学生去留的地位,鸡肋到底也是肉。
“实在不行。”陈谊低眉,茗茶,“我会去看看谢识之的。”
池早当然能行,他抱着林佳栋哗哗就是哭,就这幺哭出来了。池迟是天子近臣,大庭广众,林佳栋无论如何不会拂池早面子。池早一直都知道怎幺做,只是从没有把这当作自己的事情,因此不愿多付出。
陈谊得罪狠了谢识之,她得扶持力量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