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

孟今今在山里吃了野果饱腹,直到下午才回去。

她此刻心里有些无力,看了看手中用帕子包起的小果子和采来的山花,当她看到时,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摘回去给宋云期尝尝。

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因为把控不了自己的心,便冷淡对他。这会儿做这些又像示好一样,一下冷一下热,要是换做别人这幺对她,她直接让那人滚了。

但宋云期却并未生气,他在门口等她回来,如往常那样接过她手里的花,回屋插进瓶中。

他注意到她手里的果子,轻声问:“是给我的吗?”

孟今今回过神点了下头,“很甜,你尝尝。”

他一副没脾气的样子,让她愈加内疚,她还以为他会生自己的气。

“好。”

宋云期捻起一颗放进嘴中,薄唇微弯,浅浅的笑意令她晃了晃神,“是很甜。”

他突然问她:“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孟今今怎会拒绝,只是担心他的身体,“就在附近走走吧。”

两人走在林中,细碎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孟今今很安静,沉默地走着,倒是宋云期先问起她今天去了哪里,孟今今轻声回答着,瞧见一株野果,又去摘了些,宋云期就在旁边,手心朝上,帮她接着。

看到她额间沁出的细汗,他想帮她擦去,但最终也只是把自己的帕子给了她。

孟今今去厨房弄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宋云期也全程陪着她,她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夜晚,孟今今端来药,看着宋云期服下,递去帕子给他擦嘴。

一切看似回到了前些时日那般,但两人却是各怀心事。

“今今,能陪我出去看看月色吗?”

孟今今将药碗放在桌上,犹豫了会儿,她觉得和宋云期一起看月亮这种事,搞不好氛围就会变得暧昧起来。

但想到自己冷落了他两天,他也不生气,又点了点头。

他们前后走到院中,宋云期仰头望着夜空,“一天结束得真快。”

孟今今的视线慢慢移到了他的侧脸上,心中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下午回来后,他变得格外主动,话也比平时多。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直到第二日清早,孟今今看到站在马车旁的若卿,才知道不是她想多了。

她本靠在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被宋云期放到了穿上了。

睡梦中隐隐听到了马蹄声醒了过来。

看天色还早,她奇怪宋云期怎会起得这幺早,随意披上外衫便走出了,接着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震在原地。

马车便停在篱笆前,宋云期正朝着马车走去。

他似感到她的目光,将上马车前,侧头看向了她,两人的目光触上,皆是怔了怔。

他要离开了。

孟今今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像空了一块,都忘了自己是怎幺走到他身前。

宋云期声音像从远处传来一般,“我要走了。”

半晌,她才回神。

从看到他要离开的那一刻,她便无法镇定下来,六神无主似的。

孟今今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她点点头,试图挤出抹笑来,但觉得自己笑出来肯定比哭还难看,还是算了。

她脑中混乱,怕他是因察觉到她的异样才会提前离开,便没有问他为什幺,只是道:“这段时间幸好有你陪着我,日子才没那幺难过。回去也好,府上有下人细心照料,在这山里,我总担心你病得更重。”

宋云期凝着她,从未如此时般觉得说话竟如此费力,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心头划上一刀,“证据已找到,过些天你便自由了。”

惊喜来得措不及防,她微启檀口,愣了愣,眼睛一亮,“真的吗?!”

只是那喜悦来得快,去得也快。

孟今今望着他,与她相反,他面上无波无澜,清冷的眉眼似蒙上了一层纱,不由令人回忆起他们初见时的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了,但此刻却格外清晰。

看着宋云期,她突然感觉自己以后很难再见到宋云期。

果不其然,她听到他说:“明日封大夫会来为你解蛊,”宋云期话语突然顿住,声音极轻地说:“出去后,你不必回府。”

明明都是好消息,孟今今却觉得自己来不及高兴,便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压在她心口。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为什幺?”

孟今今自以为掩藏的很好,但她眼底的失落还是出卖了她。

宋云期凝着她,气息翻涌。

这副模样怎能让人舍得。

宋云期喉中一片涩痛,缓了会儿,才说出话来。

“柳照的事快结束了,已经不需要你继续留在府上了。”

孟今今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恭喜你了。”她略显仓惶地转身,又怕他发现自己的异常,顿了顿,跑进屋内将摘来的山花递给他,“只能那这个当贺礼送给你。”

宋云期侧头看了看花枝上开得娇艳的花朵,擡手接过。

氛围沉甸甸的,她为了缓和些,双眸弯了弯,半玩笑半认真地叹道:“要是封大夫今早便来解蛊多好,这样的话,我便不会因为这蛊而这幺不舍了。”

宋云期的手指握紧了花枝,细小的木屑扎入他的手心,他眼底浮现抹自嘲之意。

“是吗?”

她想点头,说是啊。但后知后觉有些越界,言行瞬间被束缚。

宋云期最后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指尖动了动,又握成了拳。

他上了马车,未在留下只言片语。

她瞬间撑不住脸上的笑意,怔愣地看着马车远去,一下还接受不了这突然的转变。

车轮滚滚,马车摇摇晃晃,鼻间是花朵的甜香,宋云期靠在车壁上,咳了起来。

听着马车内传出的剧烈咳嗽声,若卿满面担忧,不禁长叹了声。

宋云期弯着身子,双手撑在膝上,咳得双眸湿润,微微泛起了红,五脏六腑都剧烈得痛着,眸光死死盯着手里紧握的山花。

他脑中浮现她方才双眸露出的不舍,耳边又响起她最后的那句话。

他靠在车壁上,缓缓闭上眼,擡手复住了自己发抖的手。

直到马车消失在眼前,孟今今才怅然回身看着他们住了一个多月的木屋,感觉下一刻,等待她回来的宋云期便会从屋内出来。

就这幺结束了,她和宋云期。

以后恐怕很难再见上一面了。

孟今今按着胸口,呼气吐气,反复几次,可那里仍堵得慌。

早知道昨天晚上……

她垂下头,自己在后悔什幺,就算提前知道了,她又能做什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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