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

沈佳仪以为它铁定生气,指不定就把自己的吃了,或者又把她关起来交配,怪可怕的。

果然,黑狼这回竟然没急着吃鱼,只冷着脸走到她跟前,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膝弯,示意她跟她回房间。

沈佳仪已经怂了,这时候跟它硬碰硬,显然就是送命。

她还想多活一会儿,她还有好多地方想去,好的吃的没尝过,还有帅哥,她还没开始享受帅哥……

怀着念遗言的心态,沈佳仪视死如归地跟它进去了。

黑狼自始至终没有龇牙咧嘴,也没把她扑倒撒气,只伏卧在地毯上,低头吐出了个什幺东西。

沈佳仪凑近,发现这傻狼竟然吐出了个珍珠!

救命!

她捡起珍珠,擦干净它的口水,很是纳闷地看向它,眉梢微擡,满眼不解。

黑狼低头,粉色的舌头一卷,又吐出一颗浑圆饱满的珍珠。

沈佳仪大受震撼,便瞧它一直吐,一直吐,一直吐……直到吐出第十颗珠子,才安静地站起身,狼爪一推,将珍珠尽数推到她跟前。

沈佳仪:“……”

谁家正常的狼,会往家里带珍珠啊?

她总觉得古怪,可左看右看,眼前的黑狼仍旧一副标准的狼样,狼瞳沉着柔软的光泽,一副好期待你夸我但我不说的傲娇劲儿。

沈佳仪:“……”

她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都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这狼她到底养了一年,肯定有感情啊。

个性深处,她其实多少有些优柔,自小被保护的太好,从来也没遇上什幺大风大浪,反倒不知该如何利索地了断。

小姑娘擡手,非常纠结地摸了摸它的狼头,如果它是个男的,像这种未开化的野蛮强暴者,她肯定一巴掌就扇飞了,可它是毛茸茸的小狗勾诶,它会咧嘴吐舌头朝她笑诶,它出去捉鱼还会给她带小珍珠回来,那可是连太太都拒绝不了的小珍珠……

白净的手指探进它的毛发里,敢去水里摸鱼,还捞珍珠,内里的毛肯定是湿的。

沈佳仪细看一眼,黑狼吐出来的舌头好似有细小的红痕,她捏住它软踏踏的舌头仔细一瞧,破了。

看那红痕的弧度,盲猜是开蚌取珠时让人家夹了。

沈佳仪觉得心里怪怪的,她也说不上是什幺感觉,只从草药罐子里拿出风干的蒲公英,给它捣成粉末涂在伤口上,擡手轻轻捏住了它的狼嘴。

公狼的嘴吻尤其宽长,很显色气,根据杠杆定理,在它鼻端施加小小的力,就能让它张不开嘴。

沈佳仪捏着它的狼嘴,表情严肃,说:“别以为给我几颗珍珠,我就可以不记仇,除非你立刻找个母狼交配下崽,否则我才不会再理你。”

她说这话,在她的立场上来说,已然十分温和,甚至算得上大度,若是遇上俄罗斯的姑娘,它现在早变成一层飘飘然的狼皮了,或许下一个秋千裹起来就用它的狼脑袋。

但咔嚓一声,黑狼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她踩碎了,好痛好痛。

它不能接受她指使它去找别的母狼,这话太冰冷,比冰海的冷水还要冷,足以浇灭那些燃起的全部希冀。

黑狼很生气,它只冷睇沈佳仪一眼,便失望地走开了,尾巴垂下,毛茸茸的狼毫耷拉着,孤绝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

沈佳仪瞧着它落寞的背影,被浓稠的昏暗吞没殆尽,心里逐渐缠绕上一丝悲戚和后悔。

退一步来讲,她要是个三哥养大的孩子,自小接受印度文化洗礼,那她说不定不会这般排斥。

人类爱上小狼,程度分很多种:轻度,中度,重度,印度。

沈佳仪没法爱它爱到印度,她根本做不到,她找对象从前只有一个标准——男的,现在竟然变成了两个——男人。

黑狼一夜未归,门口守着的灰狼也一只不剩,很奇怪。

她猜或许是黑狼想通了,所以离开了。

按理来说,抓住这种机会,她应该迅速跑路,以免黑狼反悔突然杀回来。

但鬼才在大晚上出去飘呢!

冰天雪地,漆黑一片,人的五感相较于野兽都是极其迟钝,沈佳仪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踏实,虽然不想承认,但她还是有点担心黑子。

小黑子为什幺大半夜地往外跑?不冷嘛?会不会有危险?天色这幺黑,万一掉沟里怎幺办?

后半夜的时候,柴火燃尽,室内渐渐降温,沈佳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

她先是一怔,随即接连听到几声尖利的枪声,那些细微的狼嚎与枪声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沈佳仪利索起身,反正被窝里好冷,她也是睡不着了,如今天色已经蒙蒙亮,正好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幺。

她穿好雪服,跳上雪板,飞快地朝着丛林滑去。

平花铲起飞扬的雪粉,少女身后背着弓箭,一路上设想了很多枪响的猜想。

据她所知,最早的火枪出现在中国南宋,也就是12世纪13世纪这样,而13世纪响当当的大事当属成吉思汗的蒙古帝国向欧洲西扩,以及马可波罗游记。

对,就是蒙古西征把火枪传到欧洲,而且听那拉胯的枪声,就知道不是什幺高端机枪。

沈佳仪大致分辨出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应当是是13世纪往后,尚未跨入现史的那一阶段。

如果此时是13世纪,欧洲则处于黑暗的中世纪,压抑人性就鲜少有外出探险的船只,如果是14到16世纪,文艺复兴,大航海时期遇上那幺大的船,似乎就不足为奇。

滑过淋淋的冰河,女巫说,丛林那边生活着一群很原始的土着,跟树上的猴子没什幺两样。

而那枪声,那狼嚎,都来自于丛林那头。

沈佳仪很害怕,她怕食人族,怕原始人野蛮的习俗,怕他们茹毛饮血,更怕他们会用活人祭祀,反正就是怕得要死。

然而,越往丛林走去,她发觉附近的温度有渐渐升高的趋势。

旁的丛林多是耸立的高山灌木,而这里的丛林,却是向下凹陷的茂密植被,有些绿植甚至还精神抖擞。

久居暮冬,可穿过雪海冰河,在同一片陆地上,她竟然找到了秋天。

再往前走,便没有积雪了,她不得不卸下滑雪板,掩藏在草丛中,再步步小心前行。

这种地形,总让她联想起陨石坑,或者火山坑。

她大致分辨出这是座低矮的圆胖的火山,看那些高耸粗壮的百年老木,该有千百年没喷发过,呶——火山口附近的土壤富含营养物质,植物在此处更容易生长繁殖,潮湿度和气温也更高,临近的海域一段又有暖流,这里简直就是宝地。

因为是从高处往下走,她从密布的原始植被的缝隙中,窥见了七倒八歪的树丛,以及杂乱的茅草,熄灭的黑烟……有种鬼子扫荡的既视感。

沈佳仪从没打扰过这些原始土着,虽不知他们的具体住处,但那些破烂的陶罐,兽皮,显然是他们留下的,拜托,这都什幺年代了,除了猴哥,谁还穿豹纹小短裙啊?

然而,受破坏的还只是丛林的边缘,连她都能摸索得到的地方。

她扫了眼地上被枪打死的灰狼,空洞的弹孔含着结痂的血块,还有被剥去衣裙的一具具土着女尸,双腿大张着靠在树下,还有西域装扮的船员,断掉的脖子脆弱的悬在皮肉上,脊椎骨都漏了出来。

还有好多好多尸首,白人的,土着女人的,还有灰狼的……

蝇虫盘旋着,他们像是刚死掉不久,很快会有食腐动物来清理。

沈佳仪长这幺大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她见过最血腥最恶心的场面,不过是黑狼活吞鲛人,但眼前这副修罗场的景象完完全全地震慑住了她,少女脸色煞白,怯懦地后退几步,一下被藤蔓绊住,跌坐在了泥土之中。

她背过身子干呕了好久,可没吃早饭,只吐出胃里的酸水,难受得湿红了眸子。

沈佳仪好害怕,她缩起了身子,从未如此厌恶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野蛮的世界,她那样一个手不沾血的女孩,究竟要花上多久才能彻底适应这里的生活?

好难过,好想回家,好想吃妈妈做的沙茶面,这里什幺什幺都好糟糕……哭得正伤心,便听轰隆隆一声,丛林中心的参天树木接连倒下,即便离得远,她依旧能够感受得到土地的震颤。

泪珠自长睫坠落,她望着那空中飞扬的残叶,垂眸咬了咬唇瓣。

她意识到,这该是一次来自西方的航海探险,被凌辱的女人们,则证明了探险者们的破坏力,如果此时她不做点什幺,下一个被围攻凌辱的,很有可能就是她自己。

让人后悔的往往是没做什幺,而非做了什幺——思及此,沈佳仪攥紧胸前的弓弦,擦干眼泪,朝丛林深处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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