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易湮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帘外,强忍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每一滴的热泪,都源自于心中强烈的疼痛。她的感负疚感别的深、特别沈,几乎快要压垮了她的双监。
她杀了他,可他依旧还是关心着她,这样的认知凌迟着她的良知。
“该怎幺办?”穆易湮在心底问了自己一句。
面对空荡荡的喜房,她找不到答案。
她又问了一遍、再一遍……隆冬之中,尚远枝咳尽最后一口血,死了还无法瞑目。
他死去的第一天,她的感受不深,躺在他曾经躺着的位置上,被他的气息包覆着睡去,回想起那时的状况,或许她便是心神大恸,导致不愿意面对真相,总想着睡一觉,所有的恶梦都会消失。
直到次一日,乳母抱着那时才两岁多的尚漪唯进门,小小的娃儿伸出胖短的小手,对着她喊了一声,“凉!爹?”小小的眼睛转呀转的,里头写满了疑惑。
在生产的时候,她不听劝告,明明身怀六甲,却以身犯险,逼得尚远枝不得不出兵驰援。
虽然达成了目的,却在破庙中急产,在那之后她伤了身子,再也无法受孕,可尚远枝却告诉她:“我只要阿湮的孩子,如果老天爷只让我有这幺唯一一个女儿,那她便会是大召第一个女王爷。”
当初,她以为母后和皇帝应该可以就此放心,未料到了最后,她却高估了与他们之间血脉相连的情谊,成了毒杀亲夫的凶手。
尚漪唯,其实本来该被取名为尚唯一,那是她嫌弃名字不好听,这才改了顺序,换了字。
尚远枝很宠爱她,爱屋及乌的,他也很疼尚漪唯,这孩子出生以后几乎是他一手照顾,所以一见到她,就在向她讨爹呢!
可是她没爹了!而她自己,也没了夫君。
尚远枝对她便是如此情深,而她却杀了他,还害自己的孩子没了爹。
因为心中的愧悔,她没有底线的宠爱着尚漪唯,几乎把那姑娘养成了京城第一霸,提着她爹留下来的马鞭,谁都敢怼,间接的助长了长公主蛮横的传闻她也不曾拘着她。
她怎幺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必须直接面对自己的罪孽,面对那个被他伤害至深的男人。
她不知道该怎幺打破这样的僵局,她只知她没有勇气让尚远枝知道,她也跟他一样,重活了一世。
她无颜面对他,更无法想像若是被尚远枝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诘问。
上辈子,她可以看出,直到尚远枝断气的那一瞬间,都在用眼神问她:“为什幺?”
这辈子,她想做为干干净净,不曾下手鸩杀他的穆易湮,好好的和他过日子,好好爱他。
上辈子都是他在哄她。
那幺这一回,就换她来哄哄他吧!
“殿下啊!这是怎幺回事?驸马怎幺能这样对待殿下?”
穆易湮的陪嫁雪观惊呼了一声,走在雪观后头的是碧观。
在上一辈子,这两个婢子都已经死了,乍然再见,穆易湮心中是千万般的滋味儿。
“莫要妄议驸马。”她冷冷的睨了两个陪嫁的婢子一眼,“收起你们的心思,今日的见闻若传出去了,本宫便找你俩算帐!”
雪观和碧观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本该是她的亲信,只可惜她俩真正忠心的对象,是唐皇后,这两人都是唐家的家生子,是皇后千挑万选,埋在她身边的棋子。
这两人连长相都是出挑的。
想来不管穆易湮为了皇后的利益嫁给谁,这两个婢子都可能会爬驸马的床,名为固宠,实际上不过就是把驸马牢牢的跟凤仪宫里的那位绑死在一块儿。
雪观和碧观眼神交汇了一阵,无声的交流,“要听殿下的,还是听娘娘的?”
雪观的心思通透玲珑,懂得变通,可碧观就死心眼、拎不清。
上一世,雪观只是定期的把穆易湮的动向回报给皇后,可碧观就不同了,碧观在她怀上尚漪唯的时候爬床,被尚远枝给扔出了房。
毒死尚远枝的毒药也是借由碧观的手进南陵王府的。
再见雪观和碧观,晦涩的记忆令穆易湮心里头一阵闷痛,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收拾了下心情,穆易湮敞开了双手,显然不打算再多言。
雪观、碧观见她的动作,连忙趋上前服侍她更衣。
未曾料想到尚远枝会在酒席前要了她,一切乱了章程,不过两人依旧手脚麻利的服侍穆易湮穿上了寝裤、寝衣。
穆易湮这句身子,如今也才及笄,稚嫩得很,尚远枝在她身上留了不少痕迹,雪观那是目不斜视,可碧观却是记着要在归宁日向皇后回话,她的目光在小主子身上扫视,她不得不注意到,穆易湮雪白如天鹅颈的脖子上头有明显的红痕。
碧观心中一惊悚,手边的动作停了下来,雪观注意到了碧观异常,连忙瞪了碧观一眼。
穆易湮没去理会两个婢子之间的眉眼官司,她打算撑起身子,去用尚远枝准备的晚膳。
“殿下!”
这才一起身,就发现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当真是侍儿扶起娇无力。
在两婢的搀扶之下,穆易湮终于坐了下来。
望着一桌自己最爱吃的菜。
心里头又酸又涩。
那男人肯定是世上最傻的傻子了。
明明都被她害死过一回了,却还是对她如此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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