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板吃香蕉

3   温老板吃香蕉

温老板喜欢吃水果。

橙色的夕阳下,盐烧市第一人民医院大院正对面隔着条马路的水果摊迎接了一为身着黑色卫衣黑色男士休闲短裤,踩着一双黑色人字拖,带着一副黑色墨镜的冷酷黑色长卷发女人。

天色渐暗,女人擡起涂着黑色指甲的纤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被一身黑色衬托得分外白皙但生无可恋的面容。

水果店那小孩正在和他家狗玩,一擡头背着光看见一个动画片反派纯黑配色的冷酷大姐姐顿时呆住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死神?

死神姐长得清冷中带了点无所谓,鼻梁直直地切下来,自然的红唇被她自己浅浅咬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灵活又好像有点不耐烦地在店里的每个角落转来转去。小孩他爹也看呆了。

这难道,是那个什幺电影里的那个谁,那个什幺《老时代》?

“美女你..你长得好像那个什幺,郭,

郭碧婷?”

温霖稍稍皱了皱眉。

蛤?

小孩他妈举着沾了油的锅铲走出来就往他爹脑门上一敲,“哎哟!”又立刻收拾出来一个笑容:”美女看看吃点什幺水果?果篮也有的在那边。“

看着这姑娘穿得像老头却莫名透出一股冷漠的贵气,老板娘眼睛亮着,尽给她推荐了些高端水果,什幺车厘子啦,智利产的黄心猕猴桃啦,厄瓜多尔产的什幺黄色火龙果...只见女人伸手捡了捡,递给她一根香蕉。

就这?

老板娘接过犹豫了一下,又笑,”还要点什幺别的吗?“

”就这。“

温霖付了几毛钱,走到水果摊前,低头看了看小孩和他的狗,顺手拎起边上的小板凳,挑了个门边不挡着做生意的位置坐下,慢慢吞吞开始剥香蕉皮。

她总觉得人类吃香蕉的时候,是这个物种最天然纯真的时候。

所以在这个返璞归真的宝贵时刻,她要思考一下眼下的人生危机。

温霖。绰号,温老板。

27岁。一个曾经的都市丽人,自由自在的富二代,海边的小富婆。

二十来岁,人生中最雄壮的时期。人们也称之为:青年。有些人为了生小孩挥洒汗水,有些人致力于发展事业,有些人沉迷在自己成熟的爱好中,有些人磨练技艺走在成为大师的道路上,还有些人英年爆富,品尝着已婚的美妙滋味。

而温老板却把女人宝贵的花季时间耗费在了和死人打交道上。

为什幺,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温老板啊呜咬了香蕉一口,鼓着腮帮子无语地看着对面医院大门。

实话说,投资殡仪馆这件事可以说是震惊她全家八百年。因为在国际大都会的声色犬马里浸淫多年的温霖,仿佛生来就是应该过着灯红酒绿的绚烂生活,只要她愿意,分分钟回家继承家业也不是问题。

啊呜,温老板又咬了一口香蕉。

吃这根香蕉的一个月前。温霖打车踩着高跟鞋上班,穿着笔挺小西装,挂着工牌出入闪瞎眼的CBD玻璃大楼,按了电梯上到十一楼,打开电脑,又去给自己来了杯拿铁。加的燕麦奶。

和平常一样。

虽然也有点自己的产业,不过像她这种富二代一般都是先会被家里送进投行刷个履历。虽然都说投行卷生卷死,但她无所谓。因为她带资进组就已经为公司带来最大的效益了,有那闲心为别的资本家卷,她不如多花点时间摸鱼打理她自己的小公司。

生性懒散,投胎赢家。所以躺平又怎样。

温老板吃完这根香蕉的最后一口,站起身来,抖了抖两根修长的手指,把香蕉皮甩进一边的垃圾桶。然后又朝摊子里走去。

玩完狗现在开始被他爸拿着毛竹丝守着写作业的小孩警觉地擡头看她。他爸也看她。

温老板仍旧懒懒地打量了一圈儿。弯下腰,拿了根红色的香蕉。

“哝。”

这是一根好贵的香蕉。十来块一根。温老板皱了皱眉,他爸马上解释说这是隔壁小岛的特产香蕉,别的地方吃不到,还嘿嘿笑了两声。

那个岛叫盐衣。

温老板嗷了声,付了钱。又坐到门口小板凳上慢慢吞吞剥香蕉吃。

吃这根高级香蕉的一个月前的那个中午。坐她斜对面的小同事突然死掉了。

猝死。

温老板又咬了一口红蕉。这个香蕉外皮是红色的,里面是高贵的橘色。皮更薄,还更粗,味道仿佛更加香甜,果然不一般。

吃这根高级香蕉的俩星期前。她抡起键盘暴打上司十几下。和HR和大老板激情辩论加阴阳一下午。然后华丽辞职不干了。

温老板又咬了一口,腮帮子被鼓得更高了。彪哥和那个小什幺,小韩?怎幺还没出来,真慢呐。

吃这根高级香蕉的一星期前。她接到阿姨电话,说住院了就去医院看她。当时好像也带了香蕉。

啊,怎幺这幺快又吃完了一根香蕉。温老板手一甩,香蕉皮精准落入垃圾桶。一回头,看了看离得最近的水果们,准备再站起来去掰,那个小孩眼疾手快,立刻递上来一根小米蕉和付款码。

温霖挑了挑眉,接过香蕉。仍旧转过头去盯着医院大门。

吃这根小米蕉的五天前。她冲到驾校疯狂刷科目三,被她教练臭骂一通:“都三年了!你那科目一二都要过期了!这会子想起来考了?还要这周就考?疯了吧!”

还真被她考过了。

有一说一,这个小米蕉就是更酸,口感更糯。

吃这根小米蕉的二十四小时前,她终于临危受命!接下了盐烧殡仪馆和这个被家里人搁了整整一年才想起来要在三天之内办完丧事火化的老太太的单子,走上了堕落人生的不归路。

温老板吃完小米蕉。垂手拎着皮,掏出手机看了看。彪哥正好给她打了个电话。

“喂?”

吃完小米蕉的四个小时前,温老板一边疯狂上网搜索殡葬人员注意事项,一边打给“本市最大殡仪馆”崩溃求助。

电话那头彪哥气喘嘘嘘的:“喂老板你人在哪儿呢,快来开个车门啊,我们出来了。”

吃完小米蕉的三个小时前,温老板急中生智凑出一身黑衣黑鞋黑墨镜,并且招到了第一个新员工:毕业三个小时的韩柚同学!

温老板举着电话眯了眯眼,远远看见医院大院里的黑色带花面包车边有三个人。一个大一点的人夹着手机歪头说话,一个细一点的人歪歪捏捏蔫在树边靠着,两人手里撑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第三个人,包在裹尸袋里。

我靠。

温老板把香蕉皮一丢,踩着人字拖哒哒哒跑过马路。慌张。

水果店小孩和他爹妈又又又看呆了。

只见那位冷艳绝尘的美女客人留下一堆香蕉皮,迈着白皙的大长腿远远跑到漆黑的车边,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墨镜人像黑社会一样,面无表情地围着白色裹尸袋转悠了片刻装到车里。黑色美女进入驾驶座,油门轰鸣了几下,车子喷射出去。

一路走好,一骑绝尘。叹为观止。

小孩握着一根小米蕉愣在原地:难道,她真的是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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