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

他喊了这一声,又唯恐亵渎对方一般紧闭上唇,像饮鸠止渴的清道徒。

......

等到手心被射出来的东西濡湿,李钰鹤睁开眼,嫌恶似的看了眼自己手心的东西,随后起身麻木地冲洗掉。

他并非重欲之人。

尤其是在外这几年,几乎一次也没有过。

但自从到了公主府,这样的事情几乎每日都会发生。

宝珠公主就像是他身体的开关,比他自己更能掌控他的身体。他嫌恶自己像个猥琐至极的恶徒,在思想里玷污自己注定高攀不起、又珍之重之的清山,又忍不住一次次在对方不经意的动作里烈火焚身。

毕竟连李钰鹤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觊觎了对方多久。

在进到公主府之前,李钰鹤只见过宝珠公主两次。

彼时他还是当朝右丞家的嫡长公子,身份尊贵。

他八岁的生日,皇后娘娘带着当今圣上唯一的公主亲自赴宴。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穿着一袭红色骧着白毛毛的棉衣,白嫩的脸蛋在大雪天被冻得敷上一层红粉色,比画上的年娃娃还要可爱。

周围人有意无意地把公主往他面前领,只是那时的李钰鹤并没有心情欣赏。

他正被父亲领着,周旋在各个前来祝贺的政客间,露出被教导得规矩的笑容,跟一个个挂着虚伪面皮的人交流。

时间久了,他的笑容越来越僵。

才八岁的孩童,已然知道无法任性,哪怕这本是自己的生日,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因为态度不甚好被父亲冷看了一眼。

李钰鹤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

作为丞相府的嫡子,他未记事起家里便已请了帝师启蒙,事事严苛;

从他记事开始,更是时时刻刻被耳提面命,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丞相府嫡长公子。他每日寅时起床读书练武,戌时方歇,父亲见他从来都是板着脸问他功课是否拔尖,母亲见他则时时向他哭诉若他不争气自己则在这丞相府再无立足之地。

诺大的丞相府,尊贵无双,里面的脏垢只有围墙内的人才知道。

其实李钰鹤已然习惯了,尽管厌恶,却向来掩饰得很好。

只是那天,他原本求了母亲很久,对方才答应会在生日这天给他准备一道烤鸭——他从小爱吃,但府里很少准备,母亲总说这东西油脂太大对身体不好。

他等了很久,生日那天却没见到那盘烤鸭,不止如此,母亲还特意派人来教导他,烤鸭吃相容易不佳,不是他该吃的东西,让他勿忘了自己丞相嫡子的身份。

他听着对方一字一句的教导,从没有一刻像那天那样厌恶自己的身份。

身后父亲的目光越来越冷,他没看见似的笑得越来越敷衍,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报复父母、丢下整个场面离开的时候,一道娇娇软软的女童声在身后响起。

“李伯伯,母妃说丞相府后院梅花比御花园里开的还要好看,能不能让哥哥带我去看?”是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小女孩,宝珠公主。

公主发话,就算是当朝丞相也要给几分薄面,何况李敬本就有让儿子和公主多亲近的意思。

他眉目松了松,放李钰鹤带公主去看梅花。

李钰鹤最初并未领这位小公主的情,只当她与那些人一样,只想利用自己,也并不在意这场生日宴的主人公究竟是喜是恶。

直到两个人甩开身后一众跟着的侍从,来到小花园,小女孩肉乎乎的拳头突然攥住他的,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掌心被人塞进一块硬质的东西。

展开一看,是一块糖。

冷脸小少年愣在原地。

小姑娘嘴里还含着一块,把小小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口齿不清地问他:“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哥哥好看,她刚刚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看着看着,却发现哥哥看起来简直像是要哭了。

少年李钰鹤愣了愣,呆呆点了点头。

小姑娘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小嘴叭叭地说:“过生日可不能不开心!哥哥快、快吃糖糖,吃糖糖就开心惹!但是、但是娘亲说小孩子多吃糖不好,所以珠珠就剩这一块啦!”

她说完,又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什幺一样,连忙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亡羊补牢道:“不是娘亲,是母......母妃!”

她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母女俩非常亲近,平时都叫娘亲,这次出门,皇后在马车上千叮咛万嘱咐在外人面前要叫母妃,小姑娘记了小半个时辰,就完全抛之脑后了。

她怕李钰鹤跟皇后告状,连忙道:“哥哥替我保密!”

李钰鹤本也不会告状,瞥了眼手心的糖,点了点头。

“哥哥真好!”小公主开心了,在李钰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踮起小脚在好看哥哥下巴上啃了一口,香香软软的。

李钰鹤被啃的愣在原地。

小公主没注意哥哥的异样,啃完了还不放心,开始给人画饼:“哥哥人好,不告状,珠珠长大嫁给哥哥......哥哥开心!”

学府的先生说过什幺人生三喜,有洞房花烛,她问丫鬟什幺意思,丫鬟说是人成亲的时候会开心。

宝珠迷迷糊糊记得,但并不完全懂什幺意思,这时候前言不搭后语地搬来给人画饼。

没成想,从小被赞天资聪颖、事事周全的丞相府小公子,居然就这幺吃下了这口饼,一吃就是十几年。

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不时有宝珠公主骄纵成性的流言出来,他都觉得可笑。

......这样如珠如宝的小公主,纵然骄纵些,又何妨?

他揣着这口饼,放在心头时时熨贴,成了他暗涩少年时唯一的盼头。加之府里也明里暗里几次暗示他将与宝珠公主结亲,以巩固相府的势力。

他表面不显,内心却一直期盼着。

几年后,相府公子在上京城名声乍显。

整个上京几乎无人不知,丞相府的嫡长公子,相貌英俊,文武双全,清贵无双。

李钰鹤也终于到了大夏朝男子可以成亲的年纪。

只是他并没能等到心心念念的赐婚圣旨,只等到李敬结党营私之事暴露,圣上震怒,赐李氏一族全员流放。

清贵无双、名满上京的相府公子,一朝之间,沦为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更有甚者。

李钰鹤心心念念的小公主,终于再见时,已全然忘了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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