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荣宫中,全才正蹲在大树下捉蛐蛐,槿嫔这两日脸上渐渐有了生气,他便寻思着乘胜追击,日日寻些玩意儿让她更开心。
因为太专注,竟没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他的小身板被笼罩在一团黑色的影子中……
等到他发现时,后背已是冷汗涔涔,小心地转过头,皇上微微俯下身子,逆着光,脸色阴沉得愈发可怕。
这可怕的俊脸竟突然朝他笑了笑,真像个……阴森森的俊阎王啊。
“奴才见过皇上……”
全才手中攥着装蛐蛐的竹笼,手脚并用地转身,不敢擡头。
毕灵渊暗暗磨牙,擡脚踹在他肩头上,然后径直坐在一旁的大青石上,一腿伸长,一脚踩石,又冲着全才勾勾手指。
全才胆战心惊地膝行上前,毕灵渊下颌微扬,全才了然,忙不迭地奉上竹笼。
毕灵渊接过,随意看了看,又扔回他手里,慢悠悠地说道:“全才啊……”
“奴才在!”
“吴用不在宫里,你连差也不会当了,正好,吴用天天给我上折子,说如何在外头被当靶子,要不你去陪陪他,替他去沿途的州郡上挨挨刀?”
全才一听都要哭了:“奴才连宫里的差都没当明白呢,皇上您不要折磨奴才,奴才去到外头就是一个死啊……”
毕灵渊故作恍然:“哦!你也知道你这差没当明白!”
全才真的累了,他不能对不住槿嫔,但也断断不敢违背圣上。
他干脆跪趴在地上,装死算了。
正殿的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陆晗蕊走出来,轻轻倚着门栏,一手捧着瓜子嗑着,跟看戏似的。
毕灵渊微微眯眼,有些气恼,明明没几日,却像多年不见似的,有些陌生,有些情怯。
但他是皇帝,整个天下,整座紫禁城都是他的,他要勇敢。
毕灵渊站起身,还是忍不住暗暗又踢了全才一脚,接着双手负在身后,大步向陆晗蕊而去。
走到近前,毕灵渊伸手在她掌心里抓了一把瓜子,琴柔识趣地退到一旁,看一眼全才,脑子就嗡一声。
这朝荣宫,瞒着皇帝那样的大事,全才不得好,她也逃不脱,眼下,皇帝能有多忽视她,就有多忽视她,这才是好事。
毕灵渊今日是兴师问罪来的,他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岂会忌惮这些奴才?
可槿嫔看着,他不想再与她置气。
毕灵渊也嗑了一枚瓜子,先自我疏解一番怒意。
“碧螺春炒的?”
“皇上这几日不是上火幺。”
陆晗蕊笑笑,又从另一只袖中摸出一个锦织的袋子,打开,凑到毕灵渊眼前,“喏,我剥了一早上呢。”
毕灵渊抿抿唇,伸手拈了几枚瓜子仁,轻轻放入口中嚼了嚼,嚼着嚼着眼圈就红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大声地责备着,掩盖其中的颤抖:
“你不是挺狡诈的吗?太后给你送安神汤你就喝!你知道那是什幺你就喝!”
越过他的肩膀,陆晗蕊暗暗朝琴柔和全才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躲躲帝王的盛怒。
两人一刻也不敢停,贴着墙根就溜了。
毕灵渊又不傻,这些小动作他都知道,只是不忍放开,怕平白扰了此刻的安宁。
过了许久,陆晗蕊才听见他低低的声音,轻挠着她的耳廓。
“你若出了事,朕谁都不会原谅。”
陆晗蕊终于笑出声:“皇上关心则乱,后宫众人都看着,太后若是真要下手,何必授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