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10-11日本市出现强降雨,局部地区出现大雨。昨日13时11分,市气象局发布暴雨蓝色预警信号,为应对本轮强降雨,14日下午,相关部门再次召开会议,同时启动防汛IV级应急响应。”
大排档里面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报新闻,贺亭抒扫了一眼,套起手套剥着碗里的小龙虾。这是离工地最近的一家大排档,这个时间正是饭点,四周人声鼎沸。芜茵把剥好的小龙虾放到她碗里,低头喝了一口绿豆汤。
听着芜茵前面的话,她擡起头:“你和贺知延当时约定的时候该不会还签了什幺所谓的包养协议,上面规定你一天必须说一次你爱他吧?”
她一阵恶寒,把自己剥的小龙虾放到芜茵面前的碗里。
“贺知延这土鳖,什幺年代了还搞包养协议。”
芜茵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这种协议。”贺知延只是单独强调了他不喜欢她和陆砚怀靠得太近,除此之外没有提出其他的要求。
“这可算得上是精神损伤,你得多问他要点钱,茵茵。”贺亭抒看她一眼,“对了,你那天让我拿去检测的水,里面没有东西。你那天回家之前还吃没吃过别的东西?”
芜茵摇了摇头,想说这几个月以来贺知延对她很好。虽然她没有用过贺知延给她的卡,但医药费是实实在在交到医院去的。不知道他动用了什幺关系,芜琳已经住进了单人病房,从早到晚各有一个护工交替照顾,而且配了专业的营养师。
芜茵小声说了一句什幺,风扇将她的声音刮远。贺亭抒本来只是在吃东西,闻言猛地擡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们到现在还没做过?”
芜茵咬着吸管,没说几句,脸先红透了。这几个月她和贺亭抒越来越熟,但还是等到今天才和她聊起这个话题。贺亭抒性格爽利,没有大小姐的架子,最近凑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什幺也会聊起来。
大多数时候都是聊别的,偶尔聊起贺知延。只是贺亭抒每次聊起他,脸上的神情都会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嫌弃。
贺亭抒看着她点头,下结论的声音清晰坚定:“贺知延阳痿。”
芜茵差点被呛到,她往四周看了看,脸颊红透了:“应该不是,亭抒,小……小点声。”
“天天抱着你睡,还不做,很难不怀疑是不是阳痿啊,”贺亭抒撸下了烤串,“反正我忍不了,男人也就那个地方有点作用了。”
芜茵吃着东西,不知道怎幺回答。贺亭抒看着她的神情,放下了手中的串儿,低头凑近她:“茵茵,做爱很爽的,你就当你在嫖他好了。”
芜茵被这句话刺的擡不起头,她脸皮薄,一听这些话就开始脸红。贺亭抒也存心逗她,又说了几句,见她快把头埋到碗里才停嘴:“你虽然现在跟了贺知延,但不意味着你一点自由都不能有。谁也没规定被包养的人就得全心全意想着金主,你想着别人也没事,只要不被贺知延发现就好。”
“他这个人的心眼儿和针尖儿一样大。”
贺亭抒被入口的肉串辣的皱了皱眉,接过了芜茵递来的白水。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这种人的行为逻辑就是他可以养着你玩玩,但你不能玩他,”贺亭抒道,“你要是和贺知延分了以后,可以考虑一下陆砚怀。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他对待感情很慎重,没有富家子弟身上那些臭毛病,”贺亭抒看向她,“就是人看着有点冷,其实很专情。”
芜茵应了一声,擡头道:“亭抒,其实贺知延对我还不错。”
他做事仔细细心,谦和温柔,也尊重她的意愿,就是有时在床上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让她恍惚间有种割裂感,想要再琢磨那种感觉时,他又恢复如常,让人怀疑之前看到的究竟是不是错觉。
贺亭抒料到她会这样说,原本要出口的话停了停,她搅动着碗里的面。小龙虾拌面太辣,可惜她就好这口味道,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啊,但是你别当真,”她用纸巾擦了一下辣出来的眼泪,“就当是和他玩玩就好了,所以我说陆砚怀是最好的,他既能给你钱,也能给你爱。”
周一的电梯又挤满了。纪衡在工位上挨到十一点,手指飞速敲着键盘。她打下最后一行字,起身到了十三楼的楼梯间。楼梯间里有些阴冷,她靠着窗点了一支烟,对着电话那头温声道:“老师,这是你这个月第四次用这个理由停更了,就算你打算这个月第四次去给你太爷爷扫墓,也请写完再去扫。”
听着那头的话,她闭了闭眼睛。
其实她想说的是自己的命快被组长催没了。这个月组长一直在催——催的她想提起刀,但想到离职手续还要办,忍了忍,还是按部就班地把现在的工作处理完。
美工组传来了新的作品封面,她点开看了看,将烟碾灭。一回到工位上就开始头晕眼花,她用手撑着脑袋,侧头去看隔壁组正在打电话的编辑。她挂了电话,擡头看向纪衡,笑了一声,看起来快要神游太虚:“逐老师说她最近有些抑郁,实在写不下去了,准备断更两个月。”
纪衡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继续改着文档:“能交代理由已经是好的了,你见过一个月要上四次坟的作者吗?”
“……啊,对了,刚刚有人来找过你,”她想起什幺,“现在好像在大老板办公室,你等会儿去看看怎幺回事吧。”她话音刚落,办公区外面便走进人来。老板助理对她招了招手,纪衡拿起工牌戴好才走出去:“桃子,怎幺了?”
“老板叫你上楼,我也不太清楚是怎幺回事。”
一周上五天班,她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恨不得把老板杀了,但开门的时候,她仍然保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轻轻地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答才推门进去。
老板正在泡茶,见纪衡进来,向她点了点头,笑道:“贺总,这就是纪衡。”
他又看向纪衡,招手让她向前一点:“纪衡,这是贺总。听说你是贺总女朋友的大学同学,没想到这幺巧啊。”
纪衡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贺知延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模型,闻言擡头看向纪衡的脸。他的打量很克制,目光扫过去,淡淡一笑,向她伸出了手:“纪小姐,你好,我是贺知延。”
日光透过窗户照到他脸上,纪衡看向他的眼睛,略微一怔。不过只是转瞬的沉默,她迅速回过神,回应了他伸出的手,同时礼貌地点了点头:“贺总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幺事吗?”
“我和周老板有些私交,意外得知纪小姐在这里工作。快到茵茵的生日了,我正在想要送给她什幺才好,”贺知延笑道,“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我想纪小姐和茵茵是大学时期的好朋友,应该更清楚她的喜好,可以给我提供一点建议吗?”
久违地听到芜茵的名字,她眼睫颤了颤。
“茵茵喜欢那种可以搭成小房子的积木,”她擡头道,“只要是积木,她都很喜欢。”
贺知延点头,目光看向她手指上的婚戒:“纪小姐,谢谢你的建议。”
“谢谢你的建议啦,”纪珩把汽水递给她,“上一次送的是积木,今年过生日不能再给茵茵送一样的东西了。”十几年来,能送的礼物都已经送遍了,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幺有新意的东西送给她。还好纪衡发现芜茵最近特别喜欢一种桔色的玩偶,丑的有点新奇,他打算搞一个大只玩偶送给她。
纪衡都懒得看他。没见过这幺黏人的男人,一天到晚都要黏着芜茵。她接过汽水,伸了个懒腰:“不用谢,你下周不是要培训?别错过茵茵的生日就好。”
“怎幺可能,”纪珩笑了一下,低头翻着购物软件,“我把我自己的生日忘了,都不会忘掉茵茵的生日。”
纪衡看向他的脸。
“纪小姐?”贺知延微微擡头,纪衡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脸。她好像忽然回过神来,避开了他看过来的视线:“不好意思贺总,我还有工作没完成,就不继续和您聊了。周总,我先回工位了。”
她快速地走出会客室,在楼梯间点燃了一支烟。烟气从窗子散出去,她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语气蓦然顿了顿:“茵茵,是我。”
编辑部门口的电子屏上正展示着上周的书单推荐语。
“你那幺憎恨那些人,跟他们斗了那幺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贺知延找到我了,”她透过开着的门看向电子屏,“你现在必须得想一下,还有多少人知道你和纪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