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我没什么特别的。」他低声的说着。
拾起她的登山杖折起来塞在自己的背包侧边。
「接下来的路比较陡,不太好走,尽量把手空出来。」
他把绳子拿了出来,大约四五公尺的距离,把绳子一端扣在自己身上,跟着低头在她腰间找到了扣环,大手在她腰间摸索着,关如轻身子跟着僵硬,有些不太自在,但仍保持着镇定看着他神态自然的将另一端扣在她腰上。
当扣环扣上她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慌乱被抚平了,突然觉得有些安心,知道如果自己真不小心摔了,这个会拉住他的人是邓维海。
就像每一次她出事时,他总会出现一样。
「有些路不太好走,怕妳掉下去,有这个至少我不用回头捞妳。」
关如轻明白这一路不是这么好走,她上山前就已经看过了所有的相关文章,有许多处地形相当陡峭,他们还背着这么重的行囊,一个闪神都会伴随极大的危险。
「一定要专心一点,有好的景我会停下来,给妳一些时间取景,不要东张西望,尽量注意脚下的安全。」
她明白邓维海的意思,一路上她真的就像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接下来的路程可容不得她分心。
她坚定的点点头,接下来的山路她果真不太再东张西望,专注于脚下的路况,一步步稳稳的跟着他艰辛的爬上山头,她看过了许多人说过往往在午后时段这路上都会下起大雨,几乎每个人都会在这时候被淋得全身湿透,可邓维海挑的这天气也未免太好,地面也许偶尔会出现几处前些日子留下的泥泞,可脚下的泥土都还算干燥,走起来也不算吃力,只是负重前进仍然消耗了她不少体力,虽然有几次邓维海还是好心的指点她停下来拍些影片,但每一次的停顿都让她的体力流失得更多。
她的气息开始有些乱,即便张开了嘴呼吸都不足以满足她对空气的需求,关如轻甚至觉得自己的喘息有些吵,虽然跟在他身后也可以听得见他的呼吸,可是跟自己的一比,邓维海显得就没她累,而她可以想像自己现在一定累得跟狗没两样。
「我们得再走快点,妳跟得上吗?」
「可……哈……」她喘着气。「哈……可…以。」
邓维海指着山另一侧的大块乌云。
「只要我们赶在那块云过来我们之前上去,就不会被淋湿了,山上有个小工寮,我们可以在里头躲一下。」
关如轻本以为真有幸能躲过雨淋,前方天空明明就一片晴朗,没想到乌云就紧跟在他们身后,她看过那些被淋湿的人所拍的照片,虽然脚上穿的都是号称防水的登山鞋,可她知道山中的大雨有多可怕,一旦全身湿透别说是速度会慢上许多,体感上的舒适也会变得更差,她赶忙点头咬牙加快了步伐。
好不容易越过了最难的陡坡,在林间真见着了一间小得不能再小的简易木屋,那木屋小得顶多只能容下两个人,还没走近雨点就已经纷纷洒落,她跨着步跟着邓维海快步走过去,一进屋内,门才关上,外头就已经落下了倾盆大雨。
两人的身上多多少少的沾了些雨滴,但连半湿都还谈不上,已经算得上十分幸运,不过在狭小的空间里光是想将背包卸下都花了不少功夫,小屋的一侧放了背包,两人就只能坐在另一侧的木板上,等着外头的大雨歇停。
顶多只有一米宽的木板上,两个人曲着身子并肩坐着,外头的雨势浩大,小屋里没有窗,关上门后直接陷入一片黑暗,虽看不见滂沱大雨,可光听声音就觉得吓人,要真在这山路上走,肯定得全身湿透。
邓维海弄了个小灯,小屋里总算有了些亮光,光线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两个经历了一日徒步登山的人,彼此看来都有些狼狈,邓维海一向平整的发丝,在摘下登山帽后甚至有些微乱。
他随手在头发里抓了两下,关如轻只觉那动作很像广告里的男模状似不经意的抓拢头发,搭配他那张冷然的脸孔,看起来的确很吸引人,一点也不因为身处这狭小的木屋而显得局促。
他天生冷脸,所以看不出情绪波动,但关如轻总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应该都不会放在眼里,而外头的滂沱大雨对他来说就只是几滴水而已。
她垂下眼让视线留在他身上太久,她的目光对邓维海来说就像是种冒犯,就像她觉得其实邓维海长得不错,有这种念头对他来说似乎都是种亵渎。
关如轻拿下了帽子,就连邓维海的头发都乱了,她知道自己此刻肯定看起来也很糟,不过毕竟是来登山的,哪有人可以随时保持完美?再说她更惨的模样邓维海也见过了,她再怎样都比当初鼻青脸肿的惨状好得多,在他面前她完全不需要伪装。
「这雨会下很久吗?」她连声音都放轻了,深怕自己一个大声开口就会惹得他不耐烦。
「不一定,不过至少我们不用淋雨,接下来的路程会走得舒服点。」
关如轻点头,狭小的山屋里,仅剩的空间只够两人紧挨在一起坐着,她拿出了摄影机拍了一下狭小的山屋,一边找着安全的话题跟他闲聊。
「你也遇过下雨吗?」
「山区本来就多雨。」他的声音一贯的平淡。「这是常有的事。」
「下着雨很难走吧?」
「地滑的确不好走,有次我独自上山,踩空往下断断续续滑了快两百公尺,后来花了两天才爬出山谷。」
「受伤了吗?」她转过头来回的端详着他。
「现在已经好了。」
邓维海不是萧邦晏那种天生壮硕的身型,但能背上那么沉的大背包走那么远也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只是看多了他穿着西装的模样,初次看到他举起沉重的背包时,那粗壮的手臂线条的确是有点料。
「一个人在底下会不会很绝望?」
一路往下滑了那么远,肯定身上也带了伤,而他是一个人独行,在这深山里呼救只怕也没人可以帮忙,那感觉应该很差。
「本以为就要死在山谷底下了,不过我把身上的东西都丢了,摆脱了负担,花了点力气,还是走了出来。」
关如轻沉默了下,想像着那场景,如果是她一个人掉下山,她肯定会躺平等死,这辈子太多曲折已经逼得她有些颓然,感情路上的跌跌撞撞让她早已失去了斗志,她没有亲人,闺蜜黎欢已婚,又远在国外,这世上算得上是她的亲人的就只剩那两个孩子,但如果她不在了,对那两个孩子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毕竟他们出生在秦家,这辈子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她没什么好放不下的……
唐培韩几次问她怎么能安心一个人上路,要是遇上危险怎么办?
有几次她都想说遇上了大不了跟对方同归于尽,可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什么?」
「没什么……只觉得很惊险。」
邓维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觉得她脸上有任何惊骇的反应,甚至有些平静。
「我带妳出来,就没打算让妳遇上那些危险。」
「我知道。」关如轻垂下眼,邓维海有一双可以洞悉人心的利眼,她可不想让他看穿自己的心思,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要先煮点东西吗?」
「就这里?妳想拍吗?」
他以为她会想拍一些户外的画面,好歹也是在山林里的场面,现在就这小的连起身转身都没办法的小屋,光线阴暗,恐怕拍摄效果不会太好,他看过她的影片,拍得很好,相对于这个小工寮般的破场景,只怕她不会喜欢这画面。
「这才真实不是吗?」她微微一笑。「我第一次一个人去露营的时候也是下大雨,天气本来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这就跟人生一样,不可能一路晴朗,更何况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外头雨那么大,我们还能有个地方躲雨。」
邓维海没有反对她的提议,两人在克难的环境里做了顿吃的,关如轻拍着他做饭的过程,而他骨节分明的手则俐落的操作着,她在心里赞叹着这双手真好看,但嘴里什么也没说。
在这不怎么舒适的场景,看似娇滴滴的关如轻倒是一点也没嫌弃,也没有半点抱怨,小屋里虽阴暗狭小,但气氛还算温馨。
他们两人靠得很近,因为这屋子就这么小,窄得连手臂都张不开,简单的窝在木屋里吃了点东西,听着外头雨声渐歇,两人又开始着手收拾起物品,决定快点启程。
邓维海把重的东西都放在自己包里,因为知道她包里摆了很多拍摄机器,所以负重都在他身上。
「我包里还可以再放点。」她的包突然空出了一些位子来,关如轻知道东西都移转到他那里了。
邓维海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只是把东西往自己包里继续塞。
第一次上山,她的表现已经让他另眼相看了,本来他都做好了非得被拖慢速度的打算,但她倒是一点都不拖后腿。
一等雨停,两人也收拾好了,得在天黑之前上去找到适合的营地,可没时间再耽搁了。
她背上了沉重的背包,走到他身边,没等他开口就主动拿过了他腰间的扣绳,乖巧的自己扣上自己的扣环。
这让邓维海愣了一下,他看着她的动作,嘴唇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