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回来的崽崽是不能选择逃跑的。
他可以忍受你用小聪明不肯给他。却不能忍受你偷偷攒钱,想着离开他。
从那天你目光明亮的,从他面前跑过时,他就盯上了你这只迷路的羔羊。
你跑不掉的。
他抽出长剑,将细作斩于剑下,动作随意得好像只是在宰杀一只猪羊,幽暗的灯火将他冷硬的面庞照得若隐若现,而周身骇人的气势则无法阻挡。
血腥味在不断蔓延。
你缩在角落,沉默的看着那具尸体被人拖下去,大概率是喂了山上的野兽,有心思的还会将他身上的值钱家伙给摸个干净。
这种场景在这边关屡见不鲜,从初时的害怕躲避,现在你已经能做一个合格的旁观者,默默的消化每天发生的死亡和鲜血。
没一会儿账内就剩下了你和他两人,帐子隔绝了屋外的秋风,你拢了拢落发继续方才被打断的伺候。
他的手抚上你的青丝,稍一用力就扯得你微微发痛,却又不强迫你完全接纳他,你垂着眼睛,每回都体验着思想与身体分离的感觉。
等到一切平息的时候,账内的血腥味早已被另一股味道掩盖,你揉了揉发酸的脸颊。觉得他今天心情不好,在有意折腾你。
他拉起你的身子,低下头去亲你,好似完全不在意你刚才吃过什幺。这下你不止脸颊发酸,舌根也微微发痛。
你僵着脸露出一抹笑,示好地蹭蹭他的侧脸。
男人神色晦暗,喉头滚动,一双大手沿着腰际慢慢往下。
你神色一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复又按回了腰上,睁着水光盈盈的杏眼,幽幽的看他。
“奴婢身子弱,若是怀了身子会更加虚弱,还请将军怜惜雀儿。”
“雀儿...”他靠在你耳边,用温热的气息重复着这两个字。
“鸟儿不安分,总想着往外飞,这个名字不好,以后你就叫暖儿,抱着叫人舒服。”
你一时如梗在喉,不知道名字怎幺就招了他的厌,分明他带你回来时,说你叫雀儿有趣,听着伶俐,当个贴身丫头刚好。
你呸他拐弯抹角。别人的近身丫头干的是端茶倒水洗漱穿衣出行的事。
你上任不过几天就被他按在了桌下,巨龙跳在你嘴边,你瞪大着眼睛,进退两难。
在他逐渐阴沉的目光下,你妥协了,吐着舌头不雅,更别提涎水横流。他摸着你布满红晕的小脸,彻底抛却了“雅”之一字。
烛火熄灭,你想着何时才能离开这里回到扬州。
……
三个月前你的家乡遭了饥荒,又有悍匪下山作乱。
你跟着爹娘举家搬迁,可就在中途搭上水路的时候,你挨了闷棍,被人强行拐走了。
一个女人卖一两银子,卖到妓院得的更多,你可不是听天由命的性子,逮到了机会就趁着看守困倦。你偷摸黑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你的心肺再也支撑不住,你大口大口的喘息。眼底涌上热泪。
可自觉逃出生天的你没想到无意中入侵了别人的领地。
当一把泛着寒霜的剑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抖得如同鹌鹑一般,两股战战,生怕他下了手。你从没见过杀气这幺重的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犹如千年寒潭。
求生的意志让你主动解释为什幺出现在这里。你抖着声音诉说自己的遭遇,祈求能唤醒对方的一丝怜悯。
他目光扫过你全身,见你手上的确有绳索勒痕,他收了剑,却依然把你扣压了下来。
他问你叫什幺?
你抖着说雀儿。
他不知为何笑了一声,不如方才那样有杀气,却透着一股你不懂的轻嘲。
事实上,你进入了军队驻扎的地方,若是放你离开便有泄密的危险,他本可以一剑杀了你。可皎皎月光下,你哭泣着求饶的样子,让他目光一侧。
此后他身边便多了个贴身侍婢,也没在军队离开的时候连同放了你。
……
临近入冬,边关爆发了几场小规模的战役。男人天未亮时戎装出发,多数回来时接近深夜。
你温着酒等他回来。期间还有士兵送来了一封信件。
那封信就赤裸裸的放在桌案之上,离你只有几步之远。不管信里是什幺,这种你和密信共处一室的感觉,让你无比煎熬。
门口传来声响,你神经一凛,就见男人穿着戎装走了进来。
你上前为他退去戎装,他身上煞气未尽,熏得你头晕眼花。你放好盔甲,一回头就发现他拿起了桌上的信件。
你眼观鼻鼻观心,站得远远得。
突地,他把信件一分为二,一把扔进了火堆。他脸上表情未变,可你能感觉到这心似乎影响了他的情绪。
“暖儿,过来。”他突然看向你,低声的嗓音缓缓入耳。
你挪步贴近他,先一步拿起桌上的温酒,轻声道:“温酒暖身,将军在外征战必定沾了寒凉,快喝了驱驱寒吧。”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你:“我的暖儿有一双慧眼,只可惜这张眼睛还不够亮,心还不够明。”
你不懂他在说什幺,只当他是杀人杀多了开始说胡话,擡手就喂他喝酒。
日子与往常无异,而冬雪渐来。
……
当你被放出来的时候,几近深夜,小兵压着你进了帐篷,上报着你的偷窃行径。
此时你丝毫不慌,你知道你是清白的,那些钱都是你扣扣搜搜省下来的。
可没想到你跪到双腿发痛,他都没有让你起来。
你们不说关系好,可到底有点亲密关系,这人竟是如此阴晴不定,叫你难以衡量。
可他是将军,你是奴婢,没有他来就你的道理。就像当初他能无视你的拒绝,把你带到这里,如今他若听信了谗言,自然也能轻易将你打入地狱。
你扯平了嘴角,像往常一样拢起长发,慢慢凑到他身边。
“将军,奴婢没有偷钱。”
你说得极为坦诚,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没有丝毫心虚。
可他依旧没有松口。甚至拿走了你存下的银钱,多月来的积蓄,如此便一朝付诸东流。
你心有怨气,趁他睡着就跑在他床边直直盯着他,心想若你是那话本里的狐仙妖鬼一定吸了他的阳气叫他不得好受。
最终是你恼了好几日,也只能自我安慰。只要等仗打完,军队班师回朝,届时你也能回去,也没有那男人口中会泄露军事情报的嫌疑。
天气日渐寒凉,你吃饭的时候挑着能长肉的吃,旁人说你不复轻盈之态,你也是一笑而过。
如今你已彻底成了将军衣食住行的接管人。但你到底不是床侍,是否轻盈对你来说远不如过冬重要。
身体是回家本钱,现在攒的银子没了,身体就不能坏。
……
篝火燃起,你兴致高,也跟着喝下一口热酒。天上星光点点,还有白雪零星飘下。
越是严寒困苦之时,越能勾起你的思乡之情。不知不觉入喉的酒超过了你的极限。
你撑着的身子回到帐内,爬上你的小榻,今日将军高兴说大家吃喝随意,就连你也不用伺候他。
你仰着头看帐顶,目光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这地方从陌生到熟悉不过几月。这儿的风也比扬州刮的猛,吹的你小脸生疼。
你不自觉低喃。也不知父亲母亲怎幺样了,他们有没有来找你?
你这边兀自想着,那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你的榻边。他拂开你脸上的碎发。对上你朦胧迷惑的视线。
他说:“李月环,小名雀儿。”
你恍惚间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奇怪道:“谁在喊我?”
男人今晚也喝了酒,原本凌厉的目光中带了些氤氲,他挑起你的下巴,观赏你一脸红晕的样子。
你不知道,很那封落进火里的信上写的是你父母的询问,他们捉到了那个人牙子,得知了你消失的地方曾是军队的驻扎地,他们还怕你受苦还承诺愿以万金作为酬劳,只要你能安全回去。
只可惜那封信被他扔到了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他可以忍受你用小聪明不肯给他。却不能忍受你偷偷攒钱,想着离开他。
从那天你目光明亮的,从他面前跑过时,他就盯上了你这只迷路的羔羊。
你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