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从小就喜欢了

04   从小就喜欢了

“你喜欢我吗？”

女孩鼓着小脸往蹲在地上认真搭积木的男孩身边凑。

男孩闻声停下动作，将摸过积木的小手往自己干净的衣袖上蹭过之后，摸了摸女孩跑跳过后泛着薄红的小脸。随即起身，去茶几前抽了张纸巾，又转身蹲下，小心翼翼地捧着女孩肉乎乎的下巴，专注地替对方擦汗。

“妈妈说出汗容易生病的。”

女孩顺着男孩的动作擡脸，点点头，说：“你还没说喜不喜欢我呢？”

擦完汗男孩便松了手，将纸巾丢进一旁垃圾桶后，面露疑惑的问：“什幺是喜欢？”

女孩一下就被问住了。什幺是喜欢？唔，妈妈说喜欢自己，爸爸说喜欢自己，好姨也说喜欢自己，喜欢是什幺呢？是妈妈每天早上落在脸颊上的轻吻吗？是爸爸温暖有力的拥抱吗？是好姨为自己缝制的漂亮小裙子吗？原来自己有这幺多喜欢呀。

“喜欢就是…就是……”女孩嘟起嘴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该怎幺形容这些喜欢。突然，她想起来自己跑向妈妈、爸爸、好姨时，浮现在他们脸上的笑容和朝自己张开的双手。

“唔~喜欢就是，如果你向我跑来，我会很开心，会伸手抱住你。那你呢？如果我向你跑去，你也会很开心吗？会伸手抱住我吗？”

女孩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等待对方回应。男孩看着女孩的眼神，想起的却是她撒娇要糖吃的模样。

于是便起身，小跑到储物柜前，打开被大人们藏在最底层的那罐夹心软糖，拿出一颗画有草莓图案的，回到女孩身边。

“只能吃一颗，不然牙医叔叔又要来了。”

看着手心那颗软糖，女孩开心极了，问出口的问题也立马抛在脑后，三两下便剥开漂亮的粉色糖纸将糖往嘴里塞。

“喜欢你。”

“唔？”

男孩背对着她，一边继续堆着积木一边说：“如果你向我跑来，我会很开心，也会伸手抱住你。所以，我喜欢你。”

女孩含着软糖，脑子里甜蜜的粉色泡泡，霎那间飘满了自己的小小宇宙。

今天的糖好甜啊，比以前吃过的所有糖加起来还要甜呢！

女孩哼着新学的儿歌朝屋外的小花园跑，却不知道，身后被家长们说成是小大人的男孩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嘶~”夏青阳摸着脖子从书桌前擡头，揉了两把睡出红印的脸，看一眼面前的时钟，已经10点了。

他立刻起身往卧室走，没走几步便发觉自己浑身酸痛，更要命的是，还落枕了。

“李杏…”揉着后颈走到大床边，床上却空无一人，原本摊开的灰色被单也已叠成方块铺在床边。

遗留在此处的唯有那束透过窗帘射进来的日光。

夏青阳转身回到书桌旁，将自己昨晚用来垫手的书归置原位，接着站在窗边“唰”地一声拉开窗帘。

阳光顷刻间便洒满了整个房间。夏青阳眯起眼，推开窗户往下看，一个模糊身影映入眼帘。

等视线聚了焦，发现沐浴在阳光里的女孩正给庭院内的花草浇水。

她胸前垂着两股麻花，发间戴一条米白色的头巾。身上那条淡蓝色吊带裙只到大腿中部。弯腰浇花时，身体线条一览无余。

阳光洒在玫瑰花瓣上，也落在女孩的发丝、肩颈和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她穿鞋并不规矩，如昨天踩着帆布鞋那样，今天即便穿着小皮鞋也只踩着后跟。露出来的秀气脚踝和纤长跟腱，让女孩修长匀称的长腿显得更加漂亮。

待她浇完花转身，擡头望向头顶蓝天时，恰好对上二楼男孩停留已久的视线。

“你醒啦。”

李杏让一手遮挡刺眼日光，一手扬起朝对方摆动。

夏青阳回了她一个挥手的动作，人也渐渐放松下来，长腿曲起，倚在窗边扬声问：“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啦，吃了药就会好。昨晚真的很谢谢你。倒是你，在书桌那趴了一晚上，有没有落枕呀？”

男孩曲起的腿又不自觉伸直了。

“小事，毕竟只有我在。那个…我也没睡多久，就是天亮后那鸟叫声挺催眠的，就趴了一下，倒不至于落枕。”

李杏让点点头，手指一楼大厅，“我做了早餐，你将就尝一下，味道嘛…肯定是没好姨做的好。”

男孩听了却着急起来，“你才刚好怎幺就做早餐，我又不是没手。万一又不舒服了怎幺办？早餐什幺的我自己也可以解决…”

“青阳…”

女孩的柔声呼唤传至耳边，夏青阳却还没意识到她的称呼，而是在想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冲了，便放缓声音继续：“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不用把我当客人，当作是曾经的朋友就好，可能确实是很久没联系生分了，但...”

“青阳~”女孩带着笑意又唤了遍楼上还在说话的男孩。

夏青阳终于注意到了对方的称呼，舌头顿时就打了结，打好的一长串腹稿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青阳，我现在真的没有不舒服了，昨晚是不是吓到你啦？其实也没有老是肚子疼，一个月就那幺一两次，真的。而且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弱了呀？也不至于做个早餐就倒下了啦。我平时呢，也有经常跟着好姨一起研究烘焙，因为很享受让简单的食材变成美味的过程，所以偶尔也会自己做做早餐和点心之类的。”说着，李杏让错开和对方相交的视线，“没有把你当客人呀，你才不是客人呢，是陪着我长大的青阳，是自己人，自己人怎幺会生分呢？”

夏青阳被她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原来…她没有忘记自己。

“所以，青阳，要不要尝一下我的手艺呢？你可是除了好姨以外第一个吃到的人，妈妈都没有尝过呢。”

夏青阳走下一楼大厅时，李杏让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我做了草莓可丽饼，你不吃太甜的，就没有淋蜂蜜，巧克力酱也是低糖的，尝尝怎幺样。”

夏青阳拉开椅子坐下，扫一眼精致的法式蓝纹碟子中铺满了新鲜莓果，散发着浓郁蛋香的金黄色可丽饼，刚想拿起刀叉从中间切分，对面女孩便出声：“我吃过了，这一份都是你的哦。”

手里的刀便换了方向，从边角开始，切下一大块，再将莓果堆叠，往嘴里送去。

经过二次加热的脆边已变得微软，但入口却是恰到好处。莓果的酸甜和醇厚的蛋香，再加上浓郁的巧克力酱，即便是不喜甜食的人，吃上这样一份法式早餐，味蕾也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夏青阳咽下最后一口草莓，擡眼便见李杏让双手托着下巴，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看。

女孩颊边被手压出来的软肉和嘴角漾起的浅涡，带着让人心软的可爱与娇憨。

李杏让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倏然让夏青阳想起了那个，撒着娇要糖吃的小女孩。满眼期许让人无法拒绝，也无从招架。

“很好吃。”说完觉得听起来有点敷衍，夏青阳便将手中刀叉放在碟子两旁，挺直脊背，双手交握，看着女孩的眼睛说：“可丽饼饼皮厚度刚好，蛋味很浓，搭配草莓，树莓和巧克力酱，口味融合的很好...真的很好吃。”

李杏让手肘撑着脑袋，杏眼微弯，嘴角的小涡也越来越深，“青阳，你好乖喔~”

什幺？

男孩愣住了，不明白对方在说什幺。

乖？我吗？

见男孩一脸疑惑的模样，女孩说：

“你好像…”

“好像什幺？”

好像一只摇着尾巴的乖狗狗呢。

“好像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大男生了哦~”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夏青阳措不及防，脸上的红晕在阳光的照映下无处可藏。

男孩深吸一口气，决定找回主动权。

“你…还记得我不爱吃甜的啊？”

女孩点点头，掰着指头数到：“对啊，不爱甜的、不爱苦的、不爱辣的、不爱酸的，但让你吃呢，你又都能吃。这样一看，青阳从小就是个乖小孩诶。”女孩边说边摇头，“我就不行呢，记不记得小时候吃药，每次我都哭得惨兮兮的，不管谁喂我都要吐掉，最后总是你来哄着我，说吃完就偷偷给我一颗草莓软糖。”

听李杏让说起彼此间的往事，夏青阳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那昨天…你怎幺好像不记得我的样子……”

话落就见女孩瞪圆了杏眼，“因为你也一副不记得我的样子好吧！你看我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一样诶。晚餐的时候，你还避开我的眼神了呢，一看你你就转头了。”

怎幺会跟看陌生人一样……避开是因为…很紧张。

夏青阳不知该怎幺解释，下意识便摇了摇头。

“不是的，是因为…”

“啊~我知道了，青阳是不是害羞了？”

“啊？”

女孩的笑声在餐厅回荡，男孩脸庞的红晕也悄悄向耳尖蔓延。

“没有害羞，就是太久没见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幺相处。”

耳边的笑声和胸腔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叠加，夏青阳几乎要乱了方寸。

“我也记得的，小时候和你有关的一切。”

男孩真挚的目光让李杏让不由得呼吸一窒。

“你喜欢花园和阳光，讨厌下雨、喜欢喝酸奶不爱喝牛奶、喜欢漂亮的小裙子不喜欢厚重的长裤、喜欢粉色紫色和蓝色、最喜欢的软糖是草莓味，最讨厌的是橘子味、最喜欢的甜品是树莓奶酪芝士蛋糕、吃饭的时候很乖不会挑食、比起小猫更喜欢小狗、不喜欢玩偶但有一个每天都要抱着睡觉的定制小可公仔。”

李杏让摸了摸热度飞升的脸，再也忍不住笑意。

“嗯…现在还是很喜欢花园和阳光，但不讨厌下雨了、还是不爱喝牛奶、依旧很喜欢小裙子、粉色现在不喜欢了、初中之后就很少吃糖了、最近喜欢的甜品是荔枝玫瑰蛋糕、比起猫猫还是更喜欢狗狗、初三的时候就没有抱着小可睡啦，那个时候喜欢上了邦尼兔。”

望着女孩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夏青阳紧张的心跳也渐渐平复。

“嗯，现在的我也会记住的。”

“嗯。”

两人相视一笑，完成了十年后的初次交心。

于花园里盘旋的褐色凤蝶飞过蓝色绣球后停在了白色蔷薇上，草丛里夏蝉的鸣唱声此起彼伏，阳光落满庭院，窗外古树的阴翳形成光斑，星星点点地照进餐厅，映上屋内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