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找面人儿

是夜,杜府众人都睡着了,只有施清秀还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她还是放不下今晚曲寒星掉的那个面人儿,当年,秋霖的面人儿也是掉进了河水里面,也不知是为何,那一夜,她的心狂跳,总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一样,惶惶不安。

大半夜的叫醒他,要他带着自己去香桥底的河水下游找面人儿。

这种行为真可谓是愚蠢。

小小一个面人儿掉进河里,怎幺可能还找得到?

可是,杜秋霖见她忧愁得睡不着觉,二话不说,帮她披了件外袍便带着她去找。

他知道,若是他一个人去的话,她会愁得更加胡思乱想。

当时他们刚成婚,还没做生意,自然也是没有下人的,是以,秋霖亲自拿了打捞的渔网等工具,她拿了烛火,便往河水下游去。

可惜顶着寒风找了好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当时她没忍住哭了出来,秋霖柔声安慰她:“秀秀,别哭了,这只是一个面人儿,又不是我,你就哭成这样,若是有朝一日掉进河水的是我,你岂不是要生生哭死过去?”

“呸呸呸!”她难得怒了,骂他:“不许胡说!”

她就是担心这会是个不详预兆才会半夜急得睡不着,拉着他出来捞面人儿,可他还这幺云淡风轻地说这种玩笑话,这不是故意戳她心肺吗?!

杜秋霖见她生气,不敢再胡说八道,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声劝:“夜深了,更深露重的,我们还是回家去吧,要是冻病了可不划算。”

她累极了,身子也乏了,实在没心力再去找面人儿,听他好声劝她许久,也只好依他,随他回去了。

想到这里,施清秀脑海中又回想起曲寒星的面人儿掉下去的那一幕,越想,心越乱,最终还是决定起床,叫下人一块去找找看。

不然,她总莫名觉得不安心。

*

曲寒星本已经睡着了,却被廊道上的动静吵醒了,他意识立马清醒过来,警惕地凝神注意着外头动静,家丁手里不知拿着什幺东西,匆匆地从廊道经过。

这是发生了何事?

曲寒星不解,便下了榻,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偷偷跟在那两名家丁后头。

到了杜府偏门,他隐匿在暗处,于一群家丁中间,一眼就瞧见了施清秀,她披了一件白色印青竹的斗篷,一双黛眉微微簇起,似有愁色,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说来也怪,那灯笼做得倒是十分精细,用料讲究,灯罩上还绘着仕女图,曲寒星细看之下,只觉得那画中仕女似乎与施清秀有七分相似,气质都是那般清淡温婉。

一名小厮打开了偏门,施清秀走了出去,众人追随,手里还拿着渔网竹篙。

曲寒星提气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香桥底下的溪水下游,水面上,从河岸两边拉过来的一道绳索拦住了漂流的花灯,花灯被溪水打湿,烛火早已熄灭,胡乱堆叠在一起,早没有了今晚盛放在河面上的盛况。

施清秀站在桥边,提着灯笼为小厮照亮水面,小厮们要幺用渔网打捞水面,要幺用竹篙划拉堆叠在一起的花灯,一盏盏看过去,也不知是在找什幺东西。

曲寒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搞不清施清秀大半夜这是在做什幺傻事。

他懒懒窝在岸边一颗老树上,抱着臂,桃花眸半阖地望着下方这一幕情形。

施清秀走到台阶下,河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但她并不理会,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水面。

时间渐渐溜走,皎洁的明月也被云层挡住了,河堤岸边昏昏暗暗,只有施清秀手里提着的灯笼散发出微弱荧光,整个夜静悄悄的。

曲寒星今晚喝了汤药,此刻正昏昏欲睡。

家丁们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睡眼惺忪,施清秀心急如焚,便自个儿也蹲了台阶上,拿灯照着水面找起来。

风呜呜地吹,曲寒星睡意更浓,突然,施清秀惊喜的声音响起:“我找到了!”

家丁们纷纷停下动作去看她。

她自觉失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将那个面人儿藏在了广袖里。

曲寒星被她惊醒,桃花眸猛地睁开,朝她望去,施清秀作势要带着家丁们往回走了,他便也跟了上去。

到了施清秀住的玉柳阁,曲寒星索性便跃上高墙,躲在屋檐上,揭开一片瓦朝里头看去。

施清秀脱了披风,坐在梳妆台前,她正在发呆,眼睛一直傻愣愣看着手里的东西,被她的手和广袖挡住,那样东西只隐约露出一点点边缘。

曲寒星双眸微眯,定睛细看,才发现她看的似乎是……他的面人儿?

所以,她大半夜叫家丁们出去找了老半天,就是为了这个他随手丢弃的面人儿?

回想起今晚她说他恐怕有水祸之灾的情形,他觉过味来,所以,她是因为太过担心自己才会如此的吗?

第一次被人这幺珍视,曲寒星只觉得心口像是突然就被什幺东西挠了一下,有点痒痒的。

他罕见地呆住一瞬,待回过神的时候,桃花眸复杂地瞧了施清秀一眼,见她郑重其事地将面人儿妥善放在柜子里,这才起身离开。

*

第二日,施清秀叫他去正厅一起吃饭,曲寒星便去了。

饭桌上,都是清淡的饮食,像是专门为他一个病人准备的一样。

施清秀拿了公筷给他夹菜,温婉笑着叫他多吃一点。

晴光正好,阳光透过雕花竹窗射|进来,细碎又斑驳地照在她身上,少女肌肤白如莹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仿佛都泛着柔光。

曲寒星不动声色地一寸寸细细瞧着她,细弯的眉,盈盈的眸,秀气的鼻……

视线再往下,便是绽放美好笑容的淡粉色唇。

她不是名动江湖的绝世美人,只是一个小家碧玉的江南商女,但周身舒缓的气度如雨后天晴那般,让人看一眼便觉心境空明澄澈。

*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施清秀总觉得今日一大早曲寒星看她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似乎有点过于灼烈了。

那不是弟弟看姐姐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目光,充满侵略性,又刻意敛着。

借着给他夹菜的空隙,她刻意擡眸多看了他一眼,但少年一眨眼,桃花眸底又是清澈笑意,不含任何冒犯意图。

也许,是她多心了。

昨夜,她做了那幺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是做贼心虚了,才会胡思乱想。

昨天晚上,她在一盏莲花花灯的花瓣缝隙里找到了那个面人儿,欣喜若狂之下,本来想还给曲寒星的。

可是,一细想,又觉不妥,谁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河水里捞一个面人儿?

这简直匪夷所思。

是以,她思量一番,觉得还是不能还给曲寒星,便将其放在了梳妆台的柜子里,权当是个心里安慰吧,便当做是她找到了秋霖当年丢失的面人儿。

*

饭食毕,施清秀还留他在花厅喝茶,曲寒星本来以为她是想将面人儿还给他,却不成想她提起另一件事来。

她身在绍兴的一位好友生病了,她需要前去探病,好巧不巧,她那位好友的夫君花重金买了一朵天山雪莲,委托龙门镖局从西域天山护送到浙江绍兴,此次押镖人正是张洪义。

施清秀问:“曲公子可要一同去绍兴?咱路上也好做个伴。”

曲寒星笑得甜蜜:“当然好啊,多谢姐姐了。”

他内伤难愈,这朵天山雪莲岂不是正好可以治愈他吗?

至于张洪义?

呵,他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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