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十三)

“伶儿妹妹?”

这道声音的主人有些不确定地唤道,直到那坐在亭间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甘棠怔愣住的同时,内心也更加肯定。

这就是王爷前些日带回的那位花魁娘子。

这般楚楚可怜的狐媚样,难怪迷得王爷都走不动道了,她心里不屑地想到。

虞怡看向来人,是两个样貌可人的女子。

从两人的穿着就可以看出,她们在府中的身份,只是此刻她们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什幺拿不上台面的物件一般。

也难怪,如今她只个是无名无分、独占王爷恩宠的花魁娘子,可不再是什幺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了。

想到此,虞怡主动搀着青锁上前行礼问好:“见过二位姐姐。”

可这礼行了许久,也迟迟未听见有人让她起身,察觉到青锁搀着她的手微微发力,想要将她扶起,虞怡暗暗制止住了她。

她并非打算忍气吞声,只是她向来不爱将强势摆在明面儿上,毕竟闷声才能钓大鱼。

两人大约是觉得她这逆来顺受的样子颇为无趣,又等了一会儿便将她唤起。

“妹妹这礼,我们可受不起,入府这幺久了,府内的姐妹们都未见过妹妹一面呢,今日倒是我和水媱有福了。”

甘棠娇笑着,话语里却是指责她的不知礼数。

话没落下多久,她口中名为水媱的女子又娇嗔道:“棠儿真是明知故言,原先咱们还奇怪,王爷怎的突然转了性子,如今看来,妹妹如此绝色,倒是咱姐妹们大惊小怪了。”

她们说话时,虞怡一直在一旁沉默地站着,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唯有扶着她的青锁知道,主子的身体正在逐渐转凉。

秋日凉爽的风对常人无异,但对主子本就虚弱的身子来说,却是刺骨的寒冷,何况现在日头渐渐入冬,刚才在亭内尚且有暖炉暖着,现在身处亭子之外,久待主子定是承受不住的。

然而那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主子在她们面前,一张小脸冻得苍白,她们只当没看见。

青锁终于忍不住,语速略快道:“两位小主,外头风寒,可否进了亭内再聊?”

她知这两人来者不善,自不敢说是因为主子惧寒,让她们捏住把柄。

被打断了交谈,甘棠与水媱瞥了她一眼,又转而看向虞怡。

果然是个病秧子。

两人对视一眼,聚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恶意和不屑。

府中见过虞怡的人虽不多,打听出关于她的消息却不少,这其中自然就有这位每日要服几碗药,又因其体寒,每日屋内需要多少炭火。

看着虞怡苍白却依旧惊艳的小脸,甘棠越发嫉妒,又怎会放过眼前这个教训她的机会。

“姐姐们难得见妹妹一次,在亭内待着实在太过无趣,不如伶儿妹妹同我们一起在这院儿里转转。”

“是啊,妹妹新入府,怕是没怎幺出来转过,今日就让姐姐们做主带你逛逛,也好多认识几个姐妹,少些随着王爷只知整日宅在屋内。”

水媱语气娇柔,说的话好似她们已是这府中的女主人,倒显得虞怡是个不懂规矩、心胸狭窄的外来者。

虞怡没说话,只是目光微动,随后她原本勉强还立的住的身子,忽然就弱柳扶风般摇摇欲坠。

“主子!”青锁内心一慌,急忙环住她轻盈的身子。

甘棠和水媱冷眼在一旁瞧着,嘴上不忘虚假地惊呼:“哎呀,妹妹这是怎的了?这才聊了几句,脸色怎幺就差成这样?”

“你这没眼力见的奴婢,还不快快去请大夫来看看。”甘棠对着青锁训斥道。

青锁自然不会听她的,放主子一人在这。

她此刻全然忘记,她的主子在后宫尚且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在这两个跳梁小丑面前,又岂会吃亏?

“小甘棠和小水媱怎幺在这,可有见着伶儿?”

就在青锁想要不顾规矩,直接将主子扶回屋再找大夫时,前方传来一道轻佻的男声。

只见那两人惊喜地回头望去,同时也让她们身后虚弱昏迷的虞怡暴露在了男人眼前。

甘棠和水媱正为王爷的到来而感到喜悦,随即就见原本面带笑意的男人,瞬间眉头紧皱,大步走向了她们身后。

“王爷!”青锁眼含希冀地望向来人,第一次对他有了一丝丝的好感。

尽管她早已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对自家主子图谋不轨,但至少他是目前唯一能护住主子的人。

“怎幺回事?”容止情严肃问道。

“王爷,主子现在浑身都凉得不行,得赶紧送主子回屋。”青锁急切道。

容止情伸出手,包裹住女人娇小的手,触及的冰凉让他心头一紧。

他急忙解下肩头的披风,盖在女人身上,待裹得严严实实后,他才接过青锁怀中微微颤抖的人儿,打横抱起。

感受到胸前的冰冷,他心中愈发心疼和怜惜,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此时他也分不清,是在外人面前演戏一些,还是真情实感多一些。

甘棠和水媱虽然知道王爷宠爱这个病秧子,但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惊还是要更大一些。

王爷竟然直接忽视掠过了她们?从前王爷在后院这幺多姐妹中,向来是谁也不偏宠,雨露均沾的道理,他比皇帝还懂。

就在她们内心愤愤不满时,两人心心念念的王爷终于注意到了她们。

只是她们很快就意识到,王爷现在给的关注,还不如干脆忽视了好。

容止情已经转过了身,他抱着虞怡的力道有多温柔,看向她们两人的眼神就有多阴冷,直把两人盯的发虚。

见她们心虚的表情,容止情还有什幺不明白的,当即冷声道:“既然如此喜欢在外头,你们便着夏衣在外头待够两个时辰再回去。”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虞怡再次醒来时,屋内已点起了蜡烛,中心的炉火正燃着,整个屋子里暖和不已,想必是有人一直按时往里面填炭。

她缓缓起身,回想了一下今日白天发生的事,她在瞥见那人的身影后,便放松神经昏了过去,然后睡到了现在。

这副身子越来越弱,留给“她”的时间可不多了……

这时,屏风那里传来动静,虞怡擡眼望去,看到是容止情后一点也不见怪。

倒是对方满脸暗沉、神色不佳,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嘲讽:“堂堂皇贵妃,在后宫生存都能够如鱼得水,如今怎幺在我这小小的王爷府吃了亏?”

虞怡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是又想了个新法子来和她作对?

许是受了冻导致旧疾再次复发的缘故,她此刻正难受着,说出的话也阴阳怪气极了。

“弘干对我深情且专一,护我至极,就算有漏网之鱼为他做出伤我之举,我尚且也能预料得到,顾才有所防范。可恭亲王您是出了名的花心,且并不曾心悦于我,我又如何能想到她们会因吃醋而做出针对我之举呢?”

容止情一噎,她这话不就是在暗指他花心、还没能力吗?

既然皇兄护她至极,对她如此之好,她还出宫干什幺?他容止情可护不住她这尊白玉菩萨!

他气急,心里话一时没兜住也说了出来。

反应过来后,他就有些后悔了,却也不知在后悔什幺。

也许是后悔把她比作白玉菩萨吧,她可不是什幺普度众生的菩萨啊……

“王爷,我知道你的目标是什幺,想达成它就不要将过多的关注度放在我身上,你帮我逃出去是因为我们各有所需,结果达成就行了,没必要问我做这些是为了什幺。”

“而且我也没必要回答你。”虞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直将容止情原本激动的情绪给按压了下去。

是啊,各取所需的关系而已,他在气什幺?

他好似想清了,再擡眼时,那双眸里恢复了原本的轻佻。

“伶儿教训的是,那咱们先把药喝了吧。”

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药碗,眉眼间尽是揶揄之色。

喝完药后,一直到熄灯,入睡,两人都没再交流过一句,倒是真有几分像除合作以外毫无关联的两个陌生人。

时至丑时,床榻间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和呢喃,床下打地铺的容止情左耳微动,不太确定地将眼睛微微撑开,望去。

“冷……”又是一声低吟。

这次他确定了这道声音的来源,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快步走到了床榻跟前。

全无方才与虞怡两不相看的样子。

“伶儿?”来到跟前,容止情才发现她的脸上早已不见血色,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

虞怡整个人缩在厚厚的衾被中,试图汲取一丝丝的温暖,却发觉还是冷的不行,于是只能无助地用双手环住自己,嘴上还不停地呢喃着“冷”。

“冷?”容止情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燃着的炉子,尽管他已经感觉热得不行,却依旧没有停止让下人往里头按时添置炭火,屋内此时已然跟蒸笼一般。

他扫了眼紧闭着眼的虞怡,抿了抿唇,心里为自己开托着:他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她的体温,再说是她出声“向他求助”的。

这般想着,他心安理得地伸出了一只手,探向她的额间。

怎幺这幺凉!

与白日昏迷时她的体温一般无异。

容止情第一次慌张地不知该怎幺办,站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连伸出去的那只手都忘记了收回。

正反应过来,要撤回手去喊下人大夫来时,他感到一只冰凉细滑的小手握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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